\t下午,文明辦的人陪市文明辦的一夥人出去檢查文明縣城創建工作去了。我一個人關著門安靜地坐辦公室寫稿子。好像有人在敲辦公室的門,我放下筆去開門,原來敲門的是辦公室秘書顧北。他似乎有些不耐煩:“叫你半天了,關著個門又不聽到,有人打電話找你呢。”我飛快地跑去辦公室接電話。這電話又是繼父打來的。我問繼父有什麼事,繼父在那邊大發脾氣:“你這讓劉甲天他帶隻狗回來不是害人啊?”我說出什麼事了你說呀?繼父急促地回我的話:“那狗咬人了。”我說:“咬誰了?”繼父說是咬了楊二嬸家的劉二狗。我一聽,急了,問:“上醫院了?”繼父說:“打針要兩百塊。”我就說:“你先幫出著,我請了假就回鄉裏去。”繼父接著就掛了電話。沒想到這狗還真的咬人了。
\t蘇部長在縣委三樓開常委會。我打了幾次電話,她的手機都關著。好不容易等她把會開完了下部裏來。我急著把狗咬傷人的事跟蘇部長彙報了。蘇部長就說:“幸好是在鄉下,要是在城裏就不好了。”我知道蘇部長說的那個不好,八九不離十是說創建文明縣城的事。我就問蘇部長怎麼辦。蘇部長沒多想,回我的話,說是這人不咬也咬了,現在要緊的事是讓被咬的人上醫院打預防針。我說:“打了,花了兩百塊。”蘇部長就說讓我下次回鄉裏把發票拿上來,找部裏給報了。為了這隻狗,我是整整墊了二百八十塊了。想起來心裏就格外的難受。這狗要是滿街上出來咬人,這城裏還能文明嗎?說句不該說的話,假若這狗咬傷的不是別人,咬傷的而是市文明辦的人,那文明縣城的創建一事恐怕是沒多少指望了。
\t原本想回去一趟的,聽蘇部長這麼一說,看來也沒必要了。就是回去,也就是那打針花的兩百塊錢的事。所以下班的時候給繼父回了個電話,說是不回去了,讓他先把那打針的兩百塊墊著。繼父一聽,在電話那頭急了,說是那兩百塊錢墊就墊著,可這狗養在家裏,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要是哪天萬一又跑出來咬傷人了,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我仔細想想,覺得這倒是個很值得擔憂的問題。就說:“這我還得給蘇部長她先說說。”繼父猶豫了很久,之後在電話那邊長長地噓了一口氣:“這不是害我嗎。”就重重地掛了電話。
\t跟繼父生活了這麼久,還從來沒有見他發過脾氣,今天總算是見到了。農村有這樣一句話,叫“主人是屠夫,狗兒好享福;養得一隻狗,出門好看屋”。本來這家裏養隻狗是件挺美的事,可偏偏這狗不爭氣,帶鄉裏沒幾天就咬傷了人。看來繼父的脾氣是衝那狗來著。雖然這狗咬傷了人不是他要看到的事,可發生了這樣的事,繼父覺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從良心上講都有些過意不去。難怪繼父今天發那麼大的脾氣。我倒是不怨繼父發脾氣,可看到繼父不好受的樣子,我心裏也就難免會跟著不好受起來。
\t上午的時候就已經跟蔡己明說好了,晚上一起出去打台球的。下班後我在房子裏等了他一趟,沒見人來。猜想今晚蔡己明大概是陪市文明辦的人喝酒去了,所以不想一個人過得無聊,早早地衝了個涼,就上到床上看小說。正琢磨著那小說結尾的最後一句話——關隱達心想:又一個詩人死了。想想小說裏那個叫龍飛的年輕人,再想想自己,都覺得這人活著總有那麼一點可惜。外邊忽然有人在叫我,好像是蔡己明的聲音。一聽,就知道他喝多了酒,聲音都是顫抖著發出來的。我起身去開門,蔡己明搖晃著身子靠在門沿上,見他站不穩的樣子,我趕緊把他扶到房裏,讓他躺著。一會兒,他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忽地從床上爬起來:“不好了,不好了,我把一件事給忘了。葉主任還等著我叫你去陪市文明辦的人玩撲克。”我說:“部裏那麼多人,為什麼叫我,撲克那東西我可是不太懂,也沒那個錢跟他們玩。”蔡己明醉得滿臉紅光的,說話都很吃力:“葉主任也差不多不行了,我不也喝醉了嘛。這不,就沒人陪市文明辦的人玩撲克了。”我開始猶豫著,想來自己上這裏來,我可是為人民服務的,怎麼可以同上麵的那些人玩撲克呢。再說,我劉有運這副窮光相輸得起嗎?可這創建文明縣城的工作是書記縣長都關心的大事,我要是不去,沒讓市文明辦的人玩個開心,他們一句話,給把“文明縣城”的冒子吹掉了,那當書記縣長的還不高興呢。想必這市文明辦的人也不是好應付的。便從蔡己明口裏問了市文明辦的人住的房間號,一個人硬著頭皮出去了。路上,我琢磨著想,身上反正也沒帶錢,葉主任叫我玩我就玩。再說,玩牌這個事,也靠不定誰贏誰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