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當一切隨時間的推移漸漸恢複原來的平靜,我難以預測父親劉一染還將帶給我一種怎樣的命運改變的蔓延。
易小姿是在跟我分手後的第二年春天和村小新來的一位老師結的婚。當那個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正挑著豬肉往鄉裏趕。喜慶的鑼鼓和炮竹從對麵一路響起,我繞著小路,隻能遠遠地望著易小姿的身影從我眼裏慢慢遠去。那刻,我再也無法平靜了,感覺自己的生活是那樣缺乏一種幸福的氣息。就在這種生活失去平靜的時候,父親劉一染生前所帶給我的那種所謂的虛榮和地位,在我的思想之中,也隨之產生愈來愈強烈的欲望和奢侈。麵對這種生活的困擾,我實在無法抗拒內心和思想的虛榮啊!
在時間的流逝中,我開始又一次等待著自己命運的幸福改變。
一個冬天過去了。有天,繼父劉蒼山一大早起來,囑咐我到鄉上賣肉就出去了,一整天沒見到他的人影,直到天黑了才回來。那時我正困在床上看書。繼父一臉笑容地走了進來,遞給我一張名片:“伢仔,有好事了。”我看看繼父,又看看那張名片,我有些莫名其妙,感覺有些怪怪的,問:“你哪來的市委宣傳部張部長的名片?”繼父老是笑:“我找他了,他讓你去一趟。”我愈來愈琢磨不透繼父了,又問:“你什麼時候跟他一個當那麼大官的人搭上關係了?”繼父先是一笑,笑的同時臉上有些憂鬱,隻是又笑了,說:“張部長讓你去你就去一趟,好事情。”繼父卷了根煙,然後一邊抽著,一邊解衣服和母親困去了。我困在床上,沒有太多的去想繼父的事,倒是一直在琢磨那個張部長叫我去一趟的事。睡夢中,我仿佛感覺漆黑的夜裏又有了一絲閃亮的光芒。
我是第天一早去的市委。
“喂,哪來的?不能進去。”門裏一個老者衝我喊道。
“大爺,進去找人。”我底氣十足的回答說。
“找人?這可是市委,能隨便進入找人的嗎?”老者用輕浮的目光漫不經心的上下打量著我的穿著。
見老者不讓我進去,我一本正經從口袋裏摸出張部長的名片:“怎麼,我找市委宣傳部張部長都不準進去?你看,我可有張部長的名片。”
“名片?紙做的,能保證那是真的嗎?錢都有假哩,上次還有人拿了張市委蔣書記的名片,想蒙騙過關,沒門。像這種把戲,我守了幾十年的大門,見多了。”老者有些漠然置之,對我的身份有些猜疑。
我木納的站在門外,望著那張名片久久不肯離去,頓然感覺自己內心有一種莫名的虛偽感。被那個老者門衛擋在市委大門外的那一刻,我的心都涼了,無比的恥辱迎麵而來。
我怎麼也抑製不了這種被擋在門外的氣憤,心中的“虛榮”油然變得越加強烈起來。要是連進入一道門的權利都沒有了,我活著還有“地位”嗎?“虛榮”和所謂的“地位”不正是我此次來市委的目的嗎?紛亂的思考中,我折了回來,但沒有放棄的念頭,因為我已經下定了深深的決意,那種無形的誘惑實在無法抵擋。
當我下午再次來到市委的大門口時,我是在那身“氣派”的衣裝的掩飾下,蒙蔽那位老者的眼睛的。自從上午我被老者擋在市委大門外後,我就刻意的注重起自己的穿著來。我特意理了發,在一個親戚家借了身黑色的西裝,往皮鞋上打了層豬油,還從地攤上買了隻玩具手機,全然一副政府官員的形象。進門的那一刻,我老遠就拎著“手機”,像和人正在通話。這次,老者門衛沒有認真的留意,但等我進了大門時,他突然將頭探出窗外,像是認出我來,我心裏一陣緊張。慌亂中,我假裝鎮定自若的一邊對著手機喊“喂喂……蔣書記……我馬上就到”,一邊回頭偷偷往後看,見他還在注視我,就又喊了幾句“喂喂”,及到老者把頭縮了進去,我才冒出一身冷汗,自嘲的笑了笑:“那個守門的要是換成張藝謀,說不定把我培養成電影明星呢”。望著過往的人群,我心裏想,偌大的一個市委大院,一定有許多人像我這樣是冒充進來的。
市委大院裏樓房一棟挨一棟,道路七拐八彎,像座迷宮。我穿梭了將近半來個鍾頭,才好不容易在一棟三層老式樓房的牆麵,找到那塊“中共懷溪市委宣傳部”的牌子,我有些意外。我常聽到“一台小車一棟樓房”的說法,可小車買得起,樓房怎麼就修不起來了呢?我這樣想著,不經意就上到了三樓。
“喂,是來辦事的嗎?”又一個聲音打住了我。我停下,往那個聲音的“出處”看了看,見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他從辦公室出來向我走近,對我依然是一番輕浮的打量和審視。我說找人,他遲疑地望著我:“找人?你認識我們這裏誰了?”那口氣和神態分明有些瞧不起人。我有點不甘示弱,對他說:“我找張部長,我們認識”。那個人一聽,顯得更加輕蔑起來:“認識?認識張部長的人多呢,他可沒空,到市委開常委會去了。”“你……你這人真是……”正當我想跟那人爭辯幾句,身後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繼而傳來一個陌生的口音:“是小劉來了吧。”我立即回過頭去,驚訝地看了看,隻見眼前是一位五十出頭高高瘦瘦戴眼鏡的男人,看上去是那樣陌生,又是那樣熟悉,越看就越模糊。我心裏不由一陣奇怪:他怎麼會認識我?正猜疑著,辦公室出來的那個人對我說了一句話:“你不是找張部長嗎?他就是張部長。”我不好意思連忙喊“張部長好,張部長好”。這時候,張部長嚴肅地對辦公室出來的那個人喝訴道:“什麼作風,還不去倒杯茶來。”那人自知理虧,臉頓時血紅,瞥了我一眼沒趣的走開了。我得意地笑了笑,跟著張部長進了他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