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的毅力,我知道我可以用我能擁有的最大限度的時間來等我的朋友回來,但是我隻是不確定——我是不是應該這樣做。

我應該等待這個會讓我再度離開真實生活的人嗎?

在我關上夏洛克房間的木門時,好像也關起了自己的理想和天真。

兩年以來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或生或死,我都還是把他當做了生活的重心,像是我所寄居的軀殼,他在的時候就可以不顧外圍的嘈雜與死寂,隻看見軀殼裏麵的繁華和旖旎,但是當這個軀殼一朝碎裂,我就隻能從碎片捆綁的縫隙中,透過原有的旖旎來比較我長久遠離的外圍……

然後我就會發現,我出不去,那個世界也進不來。

可是現在,要寄希望於修補這個軀殼,卻又愈來愈像是癡人說夢了。

因為我作為寄居者從來不曾看過這個軀殼的真實樣貌,也並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形狀,原本以為那個爛熟於心的軀殼內部,現在看來,說不定隻是這個軀殼的另一張臉而已。

這一切真讓人氣憤,又哀傷。

49

愈加接近結局,就愈加心中坦然。

無論如何,我還是先這樣過下去。

50

翻過年某個秋日周末的早晨,我和貓一起喝完半盒牛奶,從它屁股下麵把我的晨報抽出來,就看見一起別具一格的謀殺案,死者是總督梅魯斯伯爵的次子羅諾德?阿德爾。

這樣一件震動了倫敦上層社會的案子隻引起我小小的歎息,我想如果我的朋友還在,這一定可以成為我們此時此刻高聲議論的話題。

貓打翻了食盆把我拖回現實,我心煩地打掃了它弄了一地的碎牛奶泡碎貓糧,指著它的鼻尖警告它不準再偷吃鄰居家的金魚,然後關好公寓的門去了診所。路上我打電話給裝修公司預約了晚飯前的時間請他們派一個修繕工來修整一下被雨水泡軟的牆紙和吊頂,接著我停好車從駕駛座下來,和護士瓊斯問了早安。

下午下班因為一個老年病患拖延了半個小時,當我回到公寓的時候裝修公司的人已經提著一口大工具箱在門外等著,我深感抱歉地為他開了門,把他魁梧的體型讓進了比較窄的公寓大門,“讓您久等了,真對不起。”

“完全沒有,先生,事實上今天修繕工作很多,我也才趕過來——您知道,這個季節,總是這樣的問題。”他回頭來對我微笑,鬢角的頭發連著淺褐色的短胡須,寬闊的大臉上有皮膚的自然褶皺。

“所以不止我一家了,那這真值得高興,不是嗎……”我嘟囔著,反手關上門,我們往起居室上樓去,“最近天氣太討人厭了,陰雨總是每個準數。”

“所以那年倫敦奧運讓咱們最期待的不就是火炬別熄了嗎,”他把肩膀上的大工具箱換到手上,我用鑰匙打開了起居室的門,他點了點頭走進去。

我把我的公文包放在了沙發邊,抬起眼卻看見這個修繕工正在使勁抓扯自己的臉。

“……您需要幫助嗎?”我頓住了自己脫外套的動作,懷著不好的預感問。

而修繕工人卻在這時一把扯下了一張臉皮,又摳了摳眼睛,下一秒轉過頭來對我說:“不需要……”

他扯下了耳邊多餘的鬢發,又扯掉了假發,抬起頭來對我微笑,“完全不需要,約翰!”

這一刻我完全震驚地僵在原地,因為此時此刻出現在我麵前的人,正是夏洛克——

夏洛克?福爾摩斯。

他用我印象中那種一貫自信的笑容麵對著我,張開雙臂在起居室裏轉了一圈,然後向我大聲高呼:

“我回來了!約翰!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