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側躺在他的身邊,溫柔地拍撫著他的肚腹,溫柔地用一雙含笑的眼睛給他講述盤古開天辟地的故事,這客棧不愧是江州清靜地方,一大早雞鳴聲響,車水馬龍的走動都聽不見,當韓照雪猶癡纏著夢裏她清脆甜美的笑聲,翻身往一邊的位置一摟,竟然發現空空如也,睜開眼身邊的嬌人早已不見,韓照雪的第一反應是從床上彈坐起身,第二反應是愣怔怔地環顧整間屋子,第-三-反應是阮思巧不見了!

韓照雪匆匆抓起衣服穿上,才發現他的外裳都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床頭,阮思巧沒有給他打招呼就不見了,或許她隻是瞧他睡得香甜不忍心打攪,或許她隻是先下樓叫掌櫃的備一點早膳,也或許……韓照雪四顧之下發現她的包袱還留在房中哪裏也沒去,頓時安心不少,可心中不禁起疑,阮思巧跟他多時,對他身邊的金銀財物視而不見,對他為她精心準備的衣物與首飾也沒甚興趣,難得喜歡武學功法,可是逍遙山莊天海閣的藏書哪能是一個外來人能私自帶走的,阮思巧基本都把武學要點與圖譜死記硬背在心裏,她的包袱裏根本沒有什麼可以帶著的,她如果想走輕而易舉,那個包袱裏有什麼?

韓照雪拾來那件包袱,於桌邊落座,左右端詳一陣,又冥思苦想一番,也怕他這舉動令得阮思巧嫌棄他、惡心他。硬壓下許久不見好轉的焦躁與不安,再一次明確他是留有帝王血脈的大嚴國世子的事實,一個久居位高者,想要拆普通百姓,想要拆自己妻子的包袱有何不可?韓照雪心虛地拿手掩上她的包袱,終於還是拆開上麵的死結,果然應他的想法,阮思巧的包裹裏寥寥幾件隨身的衣服,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精致的首飾盒,其他便什麼都沒有了。

木盒子的質料與鐫刻紋繪於表麵的精巧花樣都是他極為熟悉的。回想五年前,接到阮思巧說想要到他身邊伺候的消息,她的眼波流轉,溫柔得可以擠出水,她的生命隨時都可能沒有,掙紮在他惡毒的語氣與狠辣的指下,她一笑,眼角珍珠成串,滾滾滴落滑向他的手背,燙得他心裏一緊。

她不知道當他聽到她說:“阿雪,其實我不是你娘親,薛玉並沒有借用我的肉身,但是我確實見過她”時有多麼開心,這麼多年他時不時會與內心激烈交戰一番,愛她戀她想要寵她更想要獲得她一個人的專寵,但是無論是人倫常德還是祖訓,心裏的那道關卡都在折磨他。

如果真的是母妃薛玉該怎麼辦,即使*不是,魂魄還是。

如果哪一天薛玉偷入凡境借取人的肉身還魂,被地府中那些陰森可怖的鬼差大哥發現並抓走,剩下真正的不再有薛玉記憶的阮思巧,他該如何麵對?

想到那些困擾他多時的問題,原來這麼簡單就可以解決,可笑的是她三言兩語就能解決,可惡的是她藏了這麼久才出言解決,戲演得真是好,韓照雪又是氣又是惱真真想再掐住這個叫他煩神的女娃娃好好再教訓一回,真當如此又極舍不得的,看見她一切了定在心的微笑,不管她有心無心,他的心裏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憤火,奇怪的酥|麻感會伴隨焦躁瘙癢他的全身,他是想恨她的,那樣就不用為隨時在她麵前展露出的不像他的他感到憤怒,盛世寵愛建立於他一切以她為先,一切以她為重為前提,最後聲音也不敢對她說得太大聲,怕是嚇壞了她,嚇碎了她,她是一個瓷娃娃,他得小心地保護好,一切珍重。真是想恨她恨不了,心中的挫敗感越深,越能想明白,全部奇怪的感情源於對她的眷戀也越來越深,原來她在很久之前就謀劃掌握剝奪了他的一切。她的眼睛是他的,她的微笑是他的,她的柔情是他的,她的身體,她的一切都是他的,倒不如反過來說,他才是她的。

真是好氣又好笑,可偏偏心裏澆了蜜一般的甜,也不討厭這份感覺,還想要更多的渴求,阮思巧的雙♪唇就是糖罐,他喜歡在她抿緊的唇上咬兩口。韓照雪搖搖頭,發現腿上還托著那個精致的首飾盒,鬼使神差地打開它,一朵幹花立即展現眼前。

色澤不再鮮豔亮麗,枯萎毫無生機的花朵,連味道都是聞不到的,並不記得這一朵花有什麼來曆,韓照雪腦海中搜羅許久,突然震驚似的站起身,幹花放回原處,他在這屋中至少醒了半個時辰,為什麼不見阮思巧回來,為什麼她走之前連一封紙箋也不留下,她去哪裏了……

包袱裏根本沒有什麼值得帶在身上的東西,她不想回來,不想要這個包袱也是無所謂的,也許隻是她的障眼法,韓照雪厭惡地看一眼被褥上被拆得淩亂的包裹,腦中紛亂不休,衝出門去先敲響隔壁屋睡著的無名,卻也不見他人。樓下掌櫃的與小二正在熱情招待客人,慶愉客棧一共分三個樓層,上等房在第三樓,韓照雪不待再想,扶住三樓的欄杆翻身一躍便入定到掌櫃的麵前,客棧裏雖也招待過不少俠士,掌櫃的生生被他這一跳又突然一出現嚇得差點昏迷。掌櫃的捂住心口,強力地拍拍,那小二也是一個靈機人,忙扶住他們家老板,掌櫃的喘氣道:“我說這位小兄弟,你輕功是不錯,可……可也不能這麼玩命啊。”

“她在哪?”

韓照雪懶得關心其他問題,開口就問阮思巧的去處。

掌櫃的又緩了兩口氣,當然知道他這麼著急是為的找哪個,可是這個“她”字的念音可以是男他也可以是女她,掌櫃的看他一臉凶神惡煞,偏偏不想過早透露某位姑娘的去處,他的老板郭恒還在與姑娘談著事情,若是小兄弟過去攪黃他們的事,不太好,便說道:“哦,小兄弟您說的是昨日與你同行的另外一位小兄弟啊,他正在馬廄那邊,您可以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