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跳漏幾拍。
他逐退下屬,獨自於書房內踱步,想到陰鬱處,冷冽的目光不覺射向掛在牆上的一把橫刀。
這把刀,自從七年前真雅登基後,他便決定收起來。他很明白,欲在風雲詭譎的宮中存活,靠的不是刀劍,而是頭上這顆腦袋。
他必須斂了野性,戴上斯文卻虛偽的麵具。
但是……
無名來到牆前,舉手,顫唞地撫過鈍化的刀刃。
他忍了七年,壓抑了七年,如今他竟有股衝動,好想取下這把刀,大殺四方!
該死的家夥,他要一一把他們的頭都砍了!
叛逆的波濤於胸海肆意洶湧,無名卻不得不強忍,緊緊握拳,指尖掐入掌肉裏,隱隱痛著。
就算他把他們都殺了又如何?真要發了這獸性,他也不能再留在她身邊了,還有,那個為首的人,他無論如何是下不了手的。
他能殺了從小敬畏的師父嗎?做得到嗎?
想著。無名笑了,笑聲嘶啞而破碎,蘊著難以言喻的痛楚。
他很明白,自己做不到那般狠絕。
既然無法對師父心狠,那他隻能,對自己狠了……
“你說,他現下前往禦書房了?”
“是,大人。”
“這該如何是好?”王傳駭然變色,轉向靜立於一旁的洛風。“洛先生,我們這可失算了,蘭台令得知消息,竟不是來找我們,而是趕往禦書房,莫非他是打算主動向陛下招認一切?”
相對於王傳的驚慌失措,洛風顯得氣定種閑,比個手勢。“就讓他去說,無妨。”
“可是……”
“這消息女王反正已經知道了,他招不招都無所謂,重點是,女王是否相信他的解釋?若是不信的話——”洛風意味深長地停頓。
“那便怎樣?”王傳好奇地追問。
“野獸關久了,一旦放出牢籠,那嗜血的本性,可是會令人毛骨悚然的。”洛風冷笑,墨眸閃過銳利如刃的光芒。
***
真雅料想不到無名竟會主動來禦書房尋她,更想不到他會自行坦白關於他密謀政變的情報。
“……陛下,這完全是子虛烏有的傳聞,微臣對陛下絕無二心。”語落,他畢恭畢敬地鞠躬彎腰。
太刻意了!如此卑微尊重的姿態,不像是他,更似是對她的諷刺。
“卿的意思是兵部令有意構陷於你嗎?”
“不是。”他搖頭。“構陷我的怕是那些跟隨我的人。”
聞言,真雅眉峰一挑,不得不感到意外。
雖說他的告白與她先前所揣測的約莫吻合,但也未免太巧了,這其中是否有斧鑿的痕跡?
“陛下,不信我嗎?”他似是看出她的遲疑,低聲問道。
她一顫,心湖泛著漣漪,表麵卻力持鎮靜,深深地望著他,望進他那雙墨幽的眼潭。
她看不清那裏頭潛藏著什麼,摸不透他的思緒。
危險,太危險了!
真雅暗暗咬牙,神經如弦繃緊。
能信他嗎?說不定他是得知消息走漏,才故意來她麵前演這出戲,假裝自己是被底下的人陷害了,以示清白。
她須得泠靜,絕不能為他動搖,隻因他與別的姑娘多說了幾句話,她便大吃飛醋,即便接到不利於他的密報,也首先想著為他開罪。
這樣的她,不是個稱職的王,一旦有了私心,理智便猶如烏雲蔽日,失去了清明……
“朕,能信你嗎?”許久,她才幽幽揚嗓。
他沒回答,眸光與她相接,隱約閃爍著銳氣。
“卿能起誓,朕可以完全信任你嗎?”她再度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