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叔,監獄的大門對任何違法犯罪的人都是敞開的,如果我們縱容了明宇,為他開脫,那麼最該進監獄的是我!”劉振漢痛苦地說,“我和明宇是生死兄弟,我怎麼會忍心把他送到斷頭台呢?可是他現在做的事情真的無可救藥了,從他公司流出的賄賂黨/員幹部的錢就有數千萬!而且從案發到現在已經有近十名無辜的人死在他或者他手下手裏,我怎麼能放過他呢?我怎麼能讓他走呢?”他望向大海,“如果這樣的人、這樣的罪行都能逃脫法律製裁的話,那我們的國家就沒什麼希望了。”
“你說的這些我都聽說了。”聶大海頷首道,“這些都是張峰一手策劃的。”
“還不能完全確定是張峰策劃的。”劉振漢不讚同。
“既然這樣,那就繼續查吧,但是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你必須答應。”聶大海話鋒一轉。
劉振漢見事情有轉機,忙道:“什麼要求?隻要不讓我違法,我全都答應!”
聶大海微笑:“你能做到,而且不違法。張峰已經逮捕歸案,你應該主動提出,鑒於和聶家的關係,要求避嫌,撤出調查,案子由別人去辦。”他堅定地說,“明宇如果有罪,他應該受到法律的製裁,但是他上刑場的時候,我不想看到是我另一個兒子送他上去,這樣我和你馮姨在感情上接受不了。大劉,退出調查對你也是一種解脫,讓別人去辦吧。”
劉振漢皺起眉:“聶叔,這恐怕不太可能……”
“這可能。我已經安排你去黨校學習了。”聶大海肅然道,“下次我看見你的時候,希望你是我的兒子,而不是我的仇人。”說罷,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劉振漢愣愣地站在原地,心裏一陣酸楚。
其實這些天來,他一直都在生與死、榮與辱、親情與道義、法律與權力之間徘徊,有時候,他也感到心灰意冷,期望得到徹底解脫。
當年他從部隊複員,和聶明宇雙雙回歸故裏,在返鄉的火車上,他顯得憂心忡忡,聶明宇了解他的心思,他的戶口在農村,等待他的出路隻有一個,那就是回到窮困的漁村苦度時日。
聶明宇安慰他,讓他不要為前途犯愁,聶父現在擔任縣工辦主任,他一定會求聶父幫他安排個工作。
起初,劉振漢並沒將這話放在心上,畢竟他很了解聶明宇,聶明宇是那麼有個性的一個人,他清高到什麼都不願意向父親開口,可是沒想到他回家一個多月後,正在家裏補漁網的時候,聶明宇就騎著自行車來了,還帶來了一張招工表。
劉振漢看見那張招工表欣喜若狂,他沒想到聶明宇真的幫助他跳出了“農門”,在縣農機廠幫他找了個工作,簡直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後來,他又萌發了參加高考的念頭,那一年是允許社會青年參加高考的最後一年,聶明宇得知這件事後全力以赴支持他,知道他家在農村,根本沒有經濟來源,便塞給他錢,塞給他糧票,幫他購買複習資料……當他收到警官學校的錄取通知書時,兩個人流了一夜的眼淚。
他上學後,家在漁村的老母親更是全靠聶明宇照料,假期回家的時候,母親總是一次次叮囑他:明宇是咱劉家的恩人,你這輩子都不能做對不起聶家的事……
母親的話在劉振漢耳邊轟鳴著,他的眼睛慢慢潮濕了,眼前的海,似乎也模糊了起來。
他恍惚憶起,不久前他去參加老同學聚會,聶明宇拉著手風琴,是一首他們一起當兵時的老歌,他聽著聽著,便在聶明宇的伴奏下情不自禁地和著曲調唱了起來,想起當時聶明宇看他的眼神,他就知道,他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