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明宇在和季憶一起坐電梯的時候接了個電話,他沒有說什麼,除了“嗯、哦、知道了”就沒有其他訊息了,隻是,接完了這個電話,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季憶看在眼裏,雖然有些疑惑和擔心,但猶豫半晌還是沒問出口。
她和他一路進了辦公室,剛剛在沙發上坐下,就聽到他說:“張峰的刑判下來了。”
季憶神色一凜,低聲問:“怎麼判的?”
聶明宇拿出煙,似乎想點一根,但他又看了一眼季憶,隨後便將整合煙全都扔進了垃圾桶裏:“槍斃,還要報到最高人民法院核準,短則個把月,長則半年,差不多就該斃了。”
其實這麼久以來,聶明宇賺的錢大多數都進了手下和貪官手裏。他自己不嫖不賭沒有任何不良嗜好,連自家龍騰這一畝三分地眼看著都該讓手下的紕漏給作沒了,兜來轉去似乎也落下什麼。
不,也許該說,聶明宇享受的是一種境界,他在享受“犯罪”,而不是“物質”。
他得到的無形的東西,大概要比其他人那些有形的珍貴得多。
季憶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聶明宇,他此刻的氣質有些微妙的變化,他垂著頭靠在辦公桌旁邊,一手抄兜,一手彎曲著敲著桌麵,從她這邊隻能看見他俊雅的側顏,以及鏡片之後略帶寒氣的眸子。
“去他的辦公室看看吧。”他忽然開口,說的卻是這樣一句讓季憶十分意外的話。
她不聲不響地跟著他慢慢朝張峰的辦公室走去,一路上安安靜靜,落針可聞。
哢噠——門被打開的聲音在周圍凝重的氣氛下顯得有些喧嘩,聶明宇走進去,季憶跟在後麵,輕輕地幫他關好了門。
她安靜地坐到一邊,視線隨著他移動,隻見他在張峰的辦公室裏轉了一圈,最終坐到了辦公桌後麵。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相片,張峰得意而沉著的笑顏在照片上栩栩如生。
季憶其實也聽說了,是蕾蕾告訴她的。據說張峰被抓了之後,獨自承擔下了所有的罪行,對一切指控都供認不諱,隻求速死。最棘手也最聰明的劉振漢不但沒有加大力度審他,反而因為與聶家的關係要求避嫌,退出這個案子,一眨眼的功夫就去了黨校。
季憶猜到了劉振漢這番舉動不是因為聶明宇便是因為聶市長,但不管究竟是為何,這個結果都讓她鬆了口氣。她直覺,隻要劉振漢不參與,聶明宇就不會有事。
事實上,季憶猜得不錯,聶明宇在得知劉振漢去了黨校的消息後,心就完全放下了。
龐天嶽接二連三的匿名信全都是靠著劉振漢這個耿直且聶家不會去“動”的人才能查下去,如今槍手走了,他的計劃自然就全泡湯了,他不會以身犯險親自查這件事,不然莫說是他夢寐以求的政法委書記,就連這個公安局長恐怕都未必保得住。
而刑警隊裏那些人,除了王明有勇無謀之外,其他人幾乎是連勇都沒有,他更是完全不放在眼裏。
其實,就連劉振漢他也沒放在眼裏,隻是他不想跟他撕破臉,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想對他出手。
聶明宇無疑是個警覺的人,他會本能地避開所有潛在的危險,就像這一次張峰對於他一樣。
他深刻地懂的,張峰是一個智商驚人但總是懷才不遇的普通人,是他給了張峰施展能量和才華的舞台,但是他卻總是自覺地與張峰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直到今天,當張峰永遠地從他身邊消失,他才突然明白,張峰很久以來對於他意味著什麼。
也許,那是一種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