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眸中流露著淡淡的得意,在這短短的一刻,他好像卸去了官家層層束縛,又變回當初那個傲嘯江湖,叱吒風雲的錦毛鼠白玉堂了。
展昭癡癡的看著他,纏綿的情愫卷著淡渺的悵惘,自心底脈脈湧出。也在這短短的一刻,他恨不能就此拋下家國天下,和眼前的人攜手而去,從此聯袂並肩,逍遙到地老天荒。
隻是這一刻轉瞬即逝,兩人俱執著於當初的選擇,一般的傲骨丹心,一般的永不言悔。
白玉堂隨意翻弄著棋子,淡淡問道:“今日可有碰到什麼難纏的案子?”展昭笑道:“案子沒有,喜事倒有一樁,王朝兄弟明兒就成親啦。”白玉堂長眉一挑,饒有興味的聽展昭徐徐道出原委。
那王朝幼時原是訂過一樁娃娃親的,少年時父母雙亡,他便離開老家鳳陽,投了綠林,後來結識馬漢幾個,又追隨包大人入了開封府,已是離鄉十幾年未通音訊,他自個兒早就將這樁親事忘了個精光。誰知對方卻是守信的人家,多年來一直輾轉打聽王朝的消息,好不容易聽說開封府有個叫王朝的校尉,也是鳳陽人事,便湊了盤纏打算送閨女上京尋夫。正趕上兩月前黃河決口,洪水南泄,鳳陽一帶遭了重災,對方一家除了王朝的未婚娘子,竟全染了瘟疫,拖了一段時日便都去了。那姑娘留在家鄉已無生路,隻得孤身一人來京,在三天前終於找上了開封府。包大人知道了此事,便做主讓王朝與那姑娘襯著熱孝未過,立刻完婚。如今開封府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就等明日傍晚吉時行禮了。
白玉堂聽了不由讚道:“這女子好風骨,好膽色!”沉吟片刻,湛然的眸色黯淡下來,低聲道:“怎地這個時候才告訴我們?”
展昭握住他微涼的手,溫然道:“你的四位哥哥和馬漢他們,這些日子忙得人影不見,我心⑦
走過回廊一處轉角,便看見白玉堂停步倚靠了廊柱,展昭心中一驚,快步上前伸手欲扶。
伸出的手被猛地撥開,白玉堂眉間寒若霜浸,目光疏離如冰,厲聲道:“白玉堂行事為人隻求無愧於心,不勞你一旁處處留神替我打點人情世故!”
展昭一呆,胸中苦澀難當,喉間驀地哽住,一番善意,被白玉堂如此唾棄,任他平素怎樣豁達,一旦動了情付了心,便再無法雲淡風清。
舒爽的晚風不知何時已經止了,原本宜人的夏夜,突然變得燥悶起來。喜堂那邊隱約傳來的笑語喧囂,襯得廊間的凝重仿佛有了形質一般。
良久,展昭輕輕一歎,低聲道:“我先扶你回去吧…”抬眼卻見白玉堂正對著繁星滿天悠悠出神,眉梢清冷依舊,眸中卻添了一絲黯然,垂在身畔的手緊緊握成拳,指節已用力得發白。
展昭心下一動,伸手撫上那人微微顫唞的拳,澀聲道:“我處處多事,就是不願看你勉強自己…”他看著對方倔強的抿著的嘴角,桀傲的飛揚的長眉,胸中憐惜無限,輕輕扳直那修長的手指,握在掌心,低聲道:“玉堂,你不必改變,一直這樣就好。”
白玉堂隻覺渾身力氣忽而全部泄去,疲倦不堪靠入展昭懷中,低低呢嚅:“貓兒,人終是要改變的,不是麼?”展昭一震,無言的攬住他,將臉頰貼上那墨染般的柔軟黑發。一瞬間,塵囂遠逝,浩浩天地間,唯有貼得極近的兩顆心律動相契。
這溫存的時刻並未持久,白玉堂忽而歎了口氣,站直身子,淡然道:“今日是難得的喜事,你不必陪我,回去跟兄弟們喝個盡興吧。”他走開兩步,又轉回頭,雙眸深似靜海,定定望著展昭,緩緩又道:“王朝新婚,理應告假,明兒一早,我隨你去衙門。”
展昭皺眉,正要反對,卻見白玉堂淡淡一笑,道:“你放心,自個兒的身子,我有分寸,巡街動武雖然不成,整理文書總還做得。”他雖然在笑,眼神卻很固執,眉宇間三分寂寞,七分孤傲。
展昭終於沒有開口,隻是目送他漸行漸遠,那瘦削的背影,始終挺得筆直。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數月後。
千裏緝凶歸來的展昭和白玉堂風塵仆仆的回到開封府,進門就聽到了王朝娘子有喜的消息,心細如發的展昭當然也沒有錯過白玉堂那三分狡黠一絲得意的眼神。
將人犯交托給衙門的牢頭後,展昭一把揪住急著回房沐浴更衣的白玉堂,慢條斯理的問道:“你送王朝兄弟的香料,到底有什麼古怪?”
白玉堂一聽,不由暗讚展昭心思機敏,僅從自己細微神情便可推算到這一點。“你這貓兒倒不苯麼,一下子就問到了關鍵處”,他好整以暇的撣撣衣袖,悠然笑道:“說穿了也沒什麼,沉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