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一派無賴神氣。

她忽覺無限疲憊,心灰意懶之至,幽幽歎道:“你當我是什麼人,何必在我麵前編這樣的故事!”

他斂去笑意,正色道:“你說的是,大丈夫敢做敢當,一味胡說遮掩,是我的不是。我把陷阱設在賢王府,當然是指望八王爺能看到洛姬的畫像,而他看到畫像後傷心的神色,絕不可能是做戲。所以我將洛姬的手紮交給他,要他知道,他還有一個女兒,伶仃一人,流落在外。”

她冷冷一笑,道:“殺人放火後再對著畫像傷心,那八王爺倒是有惺惺作態的好本事。”

他神情無奈,歎道:“放火一事本是賀太妃下令,八王爺當時奉旨赴東嶽祭天,並不在京城。待他得訊回京後,擷芳苑已成白地,洛姬死訊已傳出。八王爺下令軟禁其母,賀太妃就在王府的庵堂裏終老。”

她心已寒透,聽不進他任何話,思及前事種種,更是舊恨新仇,一齊湧上來,冷冷道:“我的家事,你倒來自做主張。說是為了我好,可惜放眼世間,偏偏你傷我最深。五爺這樣的知己良朋,我實在消受不起,今後我這‘煙雨閣’,五爺也不必來了。”

他些微錯愕,也動了點氣,隻道:“我先走了,待你消了氣再來看你。”

直到他越窗而去,她才放任眼淚流了滿腮,雙手微微顫唞。他不肯愛她,卻對她的生活橫加幹預,不認生父,已是她僅有的一點堅持,他卻非要毀掉這份驕傲。他的霸道和任性,曾讓她心動,更讓她痛苦,她此時終於明白,那麼多個秉燭夜話,對月共盞的夜晚,原來竟是一段孽緣。

這一次,她對白玉堂是動了真怒,將“煙雨閣”的窗下了鎖,又在門外豎了老大一把掃帚。他如果真要進屋來,這些當然攔不住他,不過他性子傲絕,明白她的謝客之意,自然不好硬闖。

過了幾日,展昭忽然差人捎來口信,請她往開封府一趟。來人是個姓趙的校尉,虎背熊腰,甚是英武,見了她卻麵紅耳赤,結結巴巴說不上話來。

她冷笑,隻道那人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竟然找展昭來做和事老,若是旁人她或者還會思量少許,展昭的麵子她卻偏偏不給。

她於是叫來人也捎話回去,論私交,她與展昭沒那個交情,過府一事,恕難從命,展大人若是想聽琴,盡可來‘擷芳苑’。

打發了開封府的人,她卻依然難得清靜。那八賢王,每日黃昏必到“忘憂水榭”,聽琴打賞,也不見有什麼其他舉動,她暗自揣測,不得頭緒,索性自處如常,耐心等待。

如此過了半月有餘,這一晚,她下了“薄媚樓”,在九曲回廊間碰上了八王爺,近身看來,形容清矍,長眉入鬢,氣度雍容,望著她的目光格外慈藹。

她有鬆了口氣的感覺,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她對自己的身世雖然偏激,卻不是愚鈍之人,這些時日來細細思忖,既知當年的慘事另有內情,不認生父的決心已漸漸鬆動。

兩人默然相對,良久,八賢王才輕咳一聲道:“你,不是素來和那白玉堂交好麼,怎麼也不去看他?”

等了許久居然聽到這樣不相幹的一句話,她意外之極,不禁笑道:“他倒好本事,竟連王爺也找來做說客!”

八賢王一愣,不解道:“誰找本王做說客?”

她對那人仍然餘怒未消,淡淡道:“好好的我幹麼去看他,不見他我反倒安生。”語調中隱隱帶著撒嬌的意味,她猛然驚覺,不禁暈生雙頰。

八賢王似是明白了事情的大致,苦笑道:“你們可是口角別扭了?隻是你也太狠心,他幾乎傷重不治,你也不願去看他一眼?”

聞言,她眼前一黑,恍惚中有雙強壯的手臂扶住了她的身子,半晌,她才緩過神來,一顆心慌得似是要從口中跳出來,眼睛仍看不清東西,隻抓著麵前的衣襟,顫聲道:“他現在怎樣了?怎麼會受傷?還有沒有危險?”

隻聽八賢王道:“本王真糊塗了,原來你不曉得他受傷的事。本王聽展護衛說,白護衛受了刀傷,昏迷了數日才醒,現下已沒有性命之憂。”

她稍稍安心,卻依然手腳綿軟,站不穩身子。八賢王將她抱起,道:“你受驚過度,本王送你回房好好歇息。”

她隻恨不能插翅飛到他身邊,哪裏肯回房休憩,連道“我沒事了”,翦水雙瞳不禁露出了懇求之色。

八賢王長歎一聲,道:“看你魂思不屬的樣子,恐怕沒有親眼看到白玉堂其人,自己根本無法放下心來。也罷,本王就帶你走一趟開封府。”

父親的胸膛寬厚強健,仿佛可以為她擋住世間一切淒風冷雨,她垂首,藏起眸中的淚,隻道:“多謝王爺成全。”

到了開封府,得了下人報訊的包拯出迎中庭,八賢王未提她的身份,隻請掌簿公孫先生帶她去看望白玉堂。

路上,那公孫先生想是看出她憂慮難當,溫言道:“姑娘不必太過焦心,白護衛傷得雖重,卻已沒有性命之憂,隻消靜靜調養,補血鎮氣,自當恢複如初。”

她勉強一笑,低聲道:“小女子神思不屬,對包大人未盡禮數,當真失態。”公孫先生隻是微笑,淡然道:“關心則亂,人之常情,姑娘倒不必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