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上好了藥,白玉堂淡淡吩咐道:“驥兒,前幾日芸生送來了一包君山銀針,去拿了沏上。”說話間,伸手一拂衣襟,不著痕跡的掩住了膝上的傷疤。

展驥出去後,屋子裏陷入片刻的沉寂,展昭輕咳一聲,低聲問道:“你的腿恢複得如何?還痛得厲害麼?”白玉堂仍是那幅似笑非笑的神情,側頭盯著他,緩緩道:“晴天時還好,下雨時,疼得稍微厲害一點。”

展昭道:“我這次過來,帶了些公孫先生配的藥,說是對骨傷很有好處。”白玉堂隨意“嗯”了一聲,輕輕揚了揚手中把玩著的瓷匣,淡淡道:“貓兒,考考你的眼力,認得這個麼?”

展昭見他沒有把瓷匣拋過來的意圖,隻好走到榻邊坐下,拿過瓷匣來看。那瓷細白瑩潤,色澤勻稱,竟是定州官窯燒製的極品,匣蓋正中,印著一朵極精致的金蓮。瓷匣裏麵盛著碧綠透明的藥膏,泛出清香卻帶微辛的味道。

展昭略一沉吟,麵上露出驚喜之色,道:“白虎斷續膏!是七公子送來的麼?”金色蓮花是姑蘇浣花山莊的標誌,而白虎斷續膏乃慕容世家七寶之一,正是續骨接脈的靈藥。

白玉堂笑道:“眼力果然不錯,不過猜錯了送禮的人,不是慕容小七,是慕容小七他爹送的。”展昭詫異道:“慕容世家之主慕容景天?!你何時結交了這位前輩?”

白玉堂擺擺手,道:“我跟他哪有什麼交情,他送藥過來,其實是打算從我這兒跟小初套交情的。”展昭恍然,道:“怎麼,洛姑娘還沒有跟慕容山莊和解麼?”

“和解?!哪有你說得那般簡單!當年慕容小七為了要娶小初,叛出浣花山莊,被他老子一掌打得差點沒命,小初幾乎做了望門的寡婦,跟慕容景天這梁子可結大了。”白玉堂笑了笑,道:“那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太愛記恨了些,她也夠絕的,居然讓慕容世家鼎鼎大名的七公子做了倒插門的女婿,慕容景天沒有被氣死已經很不容易了。”

展昭也微微笑了,也許和那人能夠這樣相處就很好了,好像闊別多年的老友,重逢之際,不涉風月,漫談故人。他想起兩年前在襄陽看到洛雪初時,她已身懷六甲,便問道:“洛姑娘和七公子的孩子,是男還是女啊?”

白玉堂道:“是個男孩兒,姓洛,名亦桓。”展昭劍眉一挑,笑道:“聽說慕容世家第三代子息單薄,一直沒有男丁。如今好不容易生了一個嫡孫,居然姓了母姓,難怪固執如慕容景天亦要服軟了。”

展驥推門進來,正看到兩人相視而笑的情形,心頭一暖,先前的難過一掃而空,揚聲道:“爹,叔叔,茶來了。”

君山茶經滾水一泡,便豎懸湯中,先衝升水麵,又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後,展昭微微呷了一口,但覺香氣清高,甘爽清醇,餘味不絕,不禁心中暗讚。

白玉堂則氣勢豪邁的將盞中之茶一飲而盡,用稱讚美酒的語氣大聲道:“好茶!”轉頭對展驥道:“驥兒,好好學著,男子漢大丈夫,喝茶便如飲酒,萬萬不能扭捏作態!”

展昭腹中暗笑,錦毛鼠白玉堂驚才絕豔,詩詞書畫諸般風雅之事,無不信手拈來,偏偏一碰到茶,隻會牛飲,立刻便成了焚琴煮鶴的人物。

展驥本來模仿展昭,正慢慢的小口呷茶,聽了白玉堂的話,有些不知所措,看向展昭,卻見父親並不說話,隻是低頭品茶,臉上依稀帶著淡淡笑意。他微一猶豫,便舉杯喝了一大口,咽下後不知其味,呢嚅片刻,低聲道:“好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