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清晨,東方的天空剛剛露出一絲魚肚白。
顧仙佛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自白起特意為他讓出的自己所住的窯洞之內走出,坐在場子中的一塊巨石之上怔怔出神。
白起在這三十二嶺中地位最高,理所當然所住的窯洞是這嶺子上最大、最好、最高的。所以走出窯洞之後,顧仙佛把這嶺子上大部分的景色一覽無餘,在這遼闊粗獷的千裏戈壁的衝擊下,顧仙佛心中的鬱結也解散少許。
三日前的一戰,三大營付出陣亡一百二十七人的代價後方才斬殺黃鹿升,白起跪降,願此生此世奉顧仙佛為主,一生聽其調遣,不過顧仙佛心知肚明,這種承諾與效忠在玉門關馬賊身上一文不值,別看今日白起信誓旦旦能為顧仙佛上刀山下火海,但若是明日顧仙佛失勢了,那白起馬上就能調轉槍頭把顧仙佛當成不共戴天的敵手。
這與白起為人無關,純粹是馬賊這個身份所賦予他的特性。
做馬賊,狡猾,遠遠比狠毒重要。
所以顧仙佛雖然收下了這股不小的勢力,但是並沒有天真的把其當做自己的心腹,更多的是把他們當做與虎謀皮的投機客。
能與長安城皇宮裏的皇後娘娘聯係上,還不是投機客?
渭水之畔。
顧仙佛一想起這四個字,內心就有一個結。
十六年前,七歲的顧仙佛與娘親在渭水之畔遇皇後,娘親以身作上馬石,服侍花枝招展的皇後娘娘上了馬車。
也就是自那時起,顧仙佛把皇後與太子在自己心中列為不共戴天之仇敵。
那日大戰,監察院的諜子並沒有出現,他們當然並非臨陣逃脫,而是被顧仙佛指派到了白起老窩旁邊,白起大軍前腳出發,他們便殺了進來,隻是付出了三人輕傷的代價便拿下了這個嶺子。
皇後娘娘留在這裏控製白起的七個聯絡人活捉四人斬殺三人,這是顧仙佛派他們過來的根本目的。
雖然白起變色的消息最後肯定會傳回長安,但是能晚一天,顧仙佛便能多一天來布局。
大戰過後的第二天,三營人馬便護衛著車隊啟程,隻是因為海嬋與李晟二人一直昏迷不醒狀態尚不穩定,顧仙佛怕路上長途顛簸,幹脆帶著顧府裏的郎中在白起的嶺子上停了下來,準備等二人情況好轉以後再上路。
而護衛方麵,顧仙佛也吸取了上次教訓,除了顧煙與五名顧府裏出來的身經百戰的天字高手留下護衛之外,衛小鳳還帶著五百人馬配著強弓硬弩駐紮在離這嶺子不足三裏之外的地方,隨時準備策應出了意外的顧仙佛。
白起自然知道顧仙佛此時對他來說是什麼概念,說是能掌控他們六千馬賊生死的活閻王也不過分,當下便把最好的窯洞、最美貌的婢子、最好的郎中、最珍貴的草藥一股腦全弄了過來,隻求伺候著這位姓顧的大爺高高興興的。
住在另一側窯洞裏的顧煙聽到院子裏的聲音,便睡眼惺忪的橫披了一件衣服走了出來,顧仙佛看了看這個還睡得迷迷糊糊的弟弟,笑罵道:“你昨夜守夜守到四更天你當我不知道?滾去睡覺去,我在這嶺子上能出啥事!”
顧煙嘿嘿一笑,這才頂著兩個黑眼圈回窯洞繼續補覺。
顧仙佛窯洞裏有兩名婢子伺候著,原本白起直接送來十六名各有千秋的婢子,顧仙佛遣送回去絕大部分,隻留下一名三十左右的婉約美婦與一名似乎是蠻夷的豆蔻少女。
顧仙佛走出窯洞不久,那名婉約美婦便梳妝完畢端著銅盆盈盈走了出來,行至顧仙佛身邊之後盈盈施了個萬福,才溫柔笑道:“爺,您先洗把臉吧,婢子這就給您去夥房催催早飯。”
似是蠻夷出身的豆蔻少女看到顧仙佛似乎很是恐懼,手裏捧著一條白毛巾卻不敢靠過來,昨夜太黑沒有仔細看,顧仙佛今日才得空細細打量她一眼,大約是與隨隊進西涼的葉襄一個年紀,而且二人臉上俱有一些小小的雀斑,不同的是這少女是碧眼黃發,顴骨也與中原人不一樣,隻是皮膚倒是比顧仙佛見過的大多數女子白皙不少。
在顧仙佛的注視下,豆蔻少女更為恐懼,淚水直接開始在眼眶裏打起轉來,隻是這些日子馬賊對她的棍棒教育刻在了她的骨子裏,這才沒有轉身逃跑。
顧仙佛來了興致,一邊洗著手一邊饒有興致地問道:“你們如何稱呼?”
婉約美婦溫柔一笑,溫聲細語道:“回爺的話,婢子名喚春水,這小丫頭是前些日子剛剛被白當家麾下一個嶺子送來的,不怎麼會說咱中原官話,草原蠻話也不會說,根據她的隻言片語,白當家就給這小丫頭起了個小蠻的名號,現在好歹叫小蠻,她知道是叫她了,也會零零散散的說咱幾句中原官話了,就是膽小,怕見生人,爺您多擔待著點。”
顧仙佛隨意洗了把臉,接過小丫頭怯生生遞過的毛巾擦了擦,隨手把毛巾扔進水盆裏,笑問道:“小姑娘,你從哪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