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冬天的黑夜總是來得如此之早，才不過五點，就已經是暮色沉沉。舒窈在窗口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一直到感覺自己的臉被風吹得近乎冰涼，才終於關上了窗。按下了日光燈的開關，感覺到原本昏暗的屋子一瞬間在這恍如白晝的燈光下被照得纖毫畢現，舒窈的腳步頓了頓，慢慢地走到衣櫥前，拉開了櫥門，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來，攤在床上仔仔細細地疊好，然後再整整齊齊地放進箱子裏。
門把手從門外被人轉動，隨著一聲“哢噠”的輕響，緊閉的房門被人打開。
“你怎麼過來了？”舒窈沒有回頭，背脊卻在那一瞬間有些僵硬，手下微微頓了頓低聲問。那人的氣息早就已經融進了她的骨髓裏，即使她不去看，也從來不會把這個人認錯。
門口的男人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直直地盯著那個正背對著他彎腰收拾行李的人，五官俊挺的臉上，那雙眼裏卻是一片墨色深沉。
“如果我現在不來，是不是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許久，男人才終於開口，聲音微有些啞，仿佛是在極力克製著些什麼。
舒窈渾身一震，下意識地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卻把原本已經快要疊好的衣服揉得一團亂。可越是這樣她就越加匆忙慌亂，怎麼也疊不好那件衣服，一直到有一隻修長的手從旁邊伸了過來，抽走了她手裏的衣服，展平，然後一步一步按著舒窈的習慣，把衣服疊得平整。
舒窈愣愣地看著男人的動作，他的長相和氣質其實是有些偏向冷峻的，但此時在燈光的暈染下，他的輪廓卻漸漸地泛出了幾分溫柔的氣息來，還有幾分……受傷。
舒窈愣愣地看了他一會，伸手按上了他的肩膀，彎出一抹清淺卻溫柔的笑意來：“媽自從生下你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好，還有爸也是，雖然身子骨還硬朗，但到底也是上了年紀了，我走之後，你要好好照顧他們，也算是替我盡孝吧，不要再讓他們受刺激了。”
“……他們不能受刺激，那我呢？”男人轉過頭看她，雙手在身側捏得死緊，血色盡失。
“你？”舒窈頓了一下，伸手替他撫平了衣領和肩膀上的皺痕，神色越發溫柔，“小究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忙起來就忙了吃飯，應酬也不要喝太多酒。對女孩子不要總是冷著臉，找一個喜歡的好姑娘成家。”
“我早就說過，這輩子隻要你……”
“小究，一輩子是很長的，比我們想象中的都要長得多，”舒窈輕聲打斷他的話，不讓他再說下去，“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我們誰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也許過幾年再回想起以前的事，也隻是一笑而過罷了，不要輕易地說出‘一輩子’，你……明白嗎？”
“難怪，難怪……”男人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看著看著，忽然就笑了起來，“難怪每次我說起以後的打算、說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你就總是岔開話題，從來不肯正麵回答，原來是早就想好了，所以這次這麼容易就妥協了，這麼輕易地就決定離開我了，是不是你也早就決定了，明天這一走，以後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怎麼會呢？”舒窈搖了搖頭，“我的家和家人，終究是在這裏，我也……總會回來的。”
“總會回來？”舒究冷笑，眼睛早就是一片赤紅，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幾乎占據了自己生命中每一個片段、現在卻又輕而易舉地拋下他的女人，“那是在你結婚生子還是我結婚生子之後？”
舒窈語塞，張了張嘴，卻到底是沒有說出話來，隻是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就像是小時候安撫受了其他男孩子欺負的舒究一樣，一下又一下，輕柔而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