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瑾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幾天後了。
他是在囈語中醒來的，長時間的臥床讓他體力不支，他跌撞著從床榻上滾落，被旁邊的內侍扶起。
“漉歌……”他的聲音低低呢喃，甩開攙扶著自己的內侍，要往外去尋她。
顧景元剛進來就看到顧懷瑾這幅模樣，發生這種事，大家都很痛心，但是都不及他三哥的分毫。
許漉歌和孩子就是他的命，這相當於剜他的心，吃他的肉，吸他的血啊，比要了他的命還要殘忍。
顧景元走上前去，歎息了聲道：“三哥，她已經不在了”。
“不會的，你騙我，她不會的……”顧懷瑾的聲音由低喃到後麵漸漸變得狠厲，他的眸色神變，眸子血色和淚痕混為一體，渾濁一片。
繼而他因憤怒，手握成拳重重打在顧景元的臉上，怒吼到：“你閉嘴，她沒有死”。
顧景元看不下去自己三哥自欺欺人，現在局勢剛剛明晰，算是他們的好時機。
他不能讓顧懷瑾這樣頹廢下去，再這樣下去萬千將士和百姓的命都會被白白葬送。
顧景元用袖口擦了下自己額角的血，迎著顧懷瑾凶戾的目光，說出殘忍卻是事實的話：“三嫂，她已經死了，梧桐苑早已成一片灰燼”。
“你自欺欺人她就會回來嗎？她不會回來了，她已經消失在火光裏了……”
他話還沒說完，顧懷瑾手握的長劍就已經抵在他喉嚨處。
顧景元嗤笑了一聲，眸光中哀傷一片，“如果，我的死能讓三哥相信這個事實，那我這條命也就值了”。
“三嫂是個善良，懂人間疾苦的人，她曾許願求國泰民安，相信三哥會為她完成這個心願的吧”。
顧景元說完，閉上眼眸，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像是慷慨壯誌的將士坦然接受自己的宿命。
顧懷瑾握劍的手止不住顫抖，目眥欲裂，他艱難的咽了幾下幹涸的喉嚨，最後吐出幾個字：“你們都給我出去”。
早已被嚇住的宮人不敢停留，扶起顧景元就走了出去。
顧懷瑾跌坐在地上，狼狽無法隱藏。
夕陽正好，潑墨似的橙色灑落天邊，一輪紅日將落未落，似戀戀不舍，又似迫不及待逃離，晚間的清風拂階，柔柔的飄過，卻不再裹挾著熟悉的淡淡幽香，夾雜著甜甜的笑語……
顧懷瑾失魂落魄的坐在梧桐苑的殘破的牆角，看著隻剩下一片灰燼的院子，心裏的空缺不斷放大，大到讓他呼吸困難，快被吞噬掉。
他麵無表情，正身端坐在角落，眼睛一眨不眨，似在看前方又似透過此處看向某個遙遠的地方。
他的手握著雕刻著漉歌二字的色澤潤玉的玉佩，大拇指不停的摩挲。
“你怎麼就不相信我，那麼狠心的丟下我一人呢？”
“怎麼能這麼狠心”。
他左手的拳頭青筋冒起，隻待一用力便可突破白皙的皮膚的束縛。
一幫內侍在遠處侯著，大家都戰戰兢兢，不敢貿然上前。
顧景元和南宇凜繞過層疊假山，來到湖心小亭。
看著顧懷瑾身著單薄黑衣，頹然的坐在那處，寬大的袖袍和著散亂的長發隨風淩亂翻飛，多了幾分淒然與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