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雙手在花崗石上找不到攀附之處,
雙腳在黑溜溜的牆壁上劃了一道道痕跡,卻踩不到什麼支撐
點。凡上過聖母院鍾樓的人都知道,就在頂層欄杆的下方,恰
好有塊石頭隆突出來。可憐的副主教就在這凹角上掙紮,逐
漸精疲力竭。他麵對的不是陡峭的牆壁,而是在他腳下向後
傾斜的牆壁。
卡齊莫多隻要一伸手,就可以把他從深淵中拖上來,可
是他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凝望著河灘,凝望著絞刑架,凝
望著埃及少女。聾子雙肘撐在欄杆上,就在副主教剛才站過
的地方,目不轉睛地死盯著此刻他在世界上唯一的目標,紋
絲不動,無聲無息,就像遭雷打電劈似的。他那隻獨眼在此
之前還隻流過一滴眼淚,這時卻默默地淚流如河。
這當兒,副主教上氣不接下氣,禿腦門上大汗淋漓,指
甲在石頭上摳得鮮血直淌,膝蓋在牆上磨得皮肉綻開。他聽
見掛在簷槽上的身上道袍,隨著自己的每一晃動,撕裂聲咯
啦咯啦直響。更加倒黴的是,這道簷槽的末端是一根鉛管,在
他身體的重壓下漸漸彎了下去。副主教感到這根鉛管慢慢彎
曲。這可憐蟲心想,一俟雙手疲軟,一俟道袍撕碎,一俟鉛
管彎曲,他必定墜落下去,想到這裏,心驚膽顫,肝腸寸斷。
有幾回,他魂不附體,望著身下十尺左右的地方,有個因雕
刻起伏不平而形成的狹小平台,於是他從悲痛的心靈深處乞
求上蒼,讓他在這兩尺見方的平台上了結此生,哪怕他還可
以活上一百年。還有一回,往身下的廣場,往身下的深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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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眼,連忙抬起頭來,雙目緊閉,頭發也直立起來。
這兩個人都默不作聲,真有點叫人毛骨悚然。副主教就
在卡齊莫多身下若幹尺處,這樣可怕地垂死掙紮著,卡齊莫
多則痛哭流涕,緊望著河灘廣場。
副主教看到自己每次一震動,他唯一僅存的脆弱支撐點
便搖晃得更厲害,遂打定主意不再動彈了。他就這樣懸吊在
那裏,抓牢簷槽,幾乎大氣不出,連動也不再一動,唯有腹
部還機械地痙攣著,儼如一個人在睡夢中覺得自己往下墜落
時所體驗到的那樣。目光無神,驚恐地直翻白眼,睜得老大。
然而,漸漸地,他支持不住了,手指頭在簷槽上滑動,感到
雙臂越來越酸軟無力,身體益發沉重,支撐著他的鉛管本來
就已彎曲,這時分分秒秒都一點一點地往深淵彎斜下去。他
往下看去,真是觸目驚心,圓形聖約翰教堂的屋頂小得像一
張折成兩半的紙牌。又一個接一個地望著鍾樓上那些毫無表
情的雕像,一尊尊都像他一樣懸吊在深淵上空,可是它們並
不為自己存亡有半點恐懼,也不為他生死有絲毫的憐憫。他
的周圍一切全是石頭的,眼前,是張開大口的石頭妖怪;下
麵,最底下,是鋪著石板的廣場;頭頂上,是哭哭啼啼的卡
齊莫多。
教堂廣場上聚集著一些看熱鬧的人,三五成群,平心靜
氣地竭力猜想,這個如此別出心裁尋開心的瘋子到底是誰。他
們說話的聲音一直傳到他耳邊,清晰而尖細,隻聽見他們說:
“他不跌得粉身碎骨才怪哩!”
卡齊莫多一直哭個不停。
終於,副主教氣得發狂,嚇得半死,明白一切全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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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但他還是盡其餘力,作最後一次掙紮。他吊在簷槽上把
身子一挺,雙膝猛力推牆,雙手摳住石頭的一道縫隙,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