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段(1 / 3)

的雙手在花崗石上找不到攀附之處,

雙腳在黑溜溜的牆壁上劃了一道道痕跡,卻踩不到什麼支撐

點。凡上過聖母院鍾樓的人都知道,就在頂層欄杆的下方,恰

好有塊石頭隆突出來。可憐的副主教就在這凹角上掙紮,逐

漸精疲力竭。他麵對的不是陡峭的牆壁,而是在他腳下向後

傾斜的牆壁。

卡齊莫多隻要一伸手,就可以把他從深淵中拖上來,可

是他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凝望著河灘,凝望著絞刑架,凝

望著埃及少女。聾子雙肘撐在欄杆上,就在副主教剛才站過

的地方,目不轉睛地死盯著此刻他在世界上唯一的目標,紋

絲不動,無聲無息,就像遭雷打電劈似的。他那隻獨眼在此

之前還隻流過一滴眼淚,這時卻默默地淚流如河。

這當兒,副主教上氣不接下氣,禿腦門上大汗淋漓,指

甲在石頭上摳得鮮血直淌,膝蓋在牆上磨得皮肉綻開。他聽

見掛在簷槽上的身上道袍,隨著自己的每一晃動,撕裂聲咯

啦咯啦直響。更加倒黴的是,這道簷槽的末端是一根鉛管,在

他身體的重壓下漸漸彎了下去。副主教感到這根鉛管慢慢彎

曲。這可憐蟲心想,一俟雙手疲軟,一俟道袍撕碎,一俟鉛

管彎曲,他必定墜落下去,想到這裏,心驚膽顫,肝腸寸斷。

有幾回,他魂不附體,望著身下十尺左右的地方,有個因雕

刻起伏不平而形成的狹小平台,於是他從悲痛的心靈深處乞

求上蒼,讓他在這兩尺見方的平台上了結此生,哪怕他還可

以活上一百年。還有一回,往身下的廣場,往身下的深淵望

了一眼,連忙抬起頭來,雙目緊閉,頭發也直立起來。

這兩個人都默不作聲,真有點叫人毛骨悚然。副主教就

在卡齊莫多身下若幹尺處,這樣可怕地垂死掙紮著,卡齊莫

多則痛哭流涕,緊望著河灘廣場。

副主教看到自己每次一震動,他唯一僅存的脆弱支撐點

便搖晃得更厲害,遂打定主意不再動彈了。他就這樣懸吊在

那裏,抓牢簷槽,幾乎大氣不出,連動也不再一動,唯有腹

部還機械地痙攣著,儼如一個人在睡夢中覺得自己往下墜落

時所體驗到的那樣。目光無神,驚恐地直翻白眼,睜得老大。

然而,漸漸地,他支持不住了,手指頭在簷槽上滑動,感到

雙臂越來越酸軟無力,身體益發沉重,支撐著他的鉛管本來

就已彎曲,這時分分秒秒都一點一點地往深淵彎斜下去。他

往下看去,真是觸目驚心,圓形聖約翰教堂的屋頂小得像一

張折成兩半的紙牌。又一個接一個地望著鍾樓上那些毫無表

情的雕像,一尊尊都像他一樣懸吊在深淵上空,可是它們並

不為自己存亡有半點恐懼,也不為他生死有絲毫的憐憫。他

的周圍一切全是石頭的,眼前,是張開大口的石頭妖怪;下

麵,最底下,是鋪著石板的廣場;頭頂上,是哭哭啼啼的卡

齊莫多。

教堂廣場上聚集著一些看熱鬧的人,三五成群,平心靜

氣地竭力猜想,這個如此別出心裁尋開心的瘋子到底是誰。他

們說話的聲音一直傳到他耳邊,清晰而尖細,隻聽見他們說:

“他不跌得粉身碎骨才怪哩!”

卡齊莫多一直哭個不停。

終於,副主教氣得發狂,嚇得半死,明白一切全是徒勞

的。但他還是盡其餘力,作最後一次掙紮。他吊在簷槽上把

身子一挺,雙膝猛力推牆,雙手摳住石頭的一道縫隙,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