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窗明月
作者:沒有
半窗明月
第一部分
(一)
七月的熱風正掠過綠茫茫的廣袤平原,在黃河故道清亮亮的水麵氤氳起一層薄霧,有無數或大或小的鳥兒在影影綽綽地上下翻飛。方岩坐在故道大堤上愣神,淚無聲地從臉龐滑落。師範生活和郝莉都仿佛是一場夢,是那麼的遙不可及和不真實,和他近在咫尺卻感覺咫尺天涯。
方岩回到家,載著三年的疲憊回到這個寧靜的、黃河故道邊的小村莊——槐樹留。這村莊有七、八十戶人家,因村東一棵不知長了多少年、枝幹都已腐朽斑駁的歪脖槐樹而得名,相傳是大禹親手所植,不過看起來年代不似那麼久遠,幾百年的曆史怕是真的有吧!沐浴著黃河故道的風雨,這樹年年生長又年年老去,見證著槐樹留村民的淳樸和憨厚。故道裏水肥魚多,一年四季有撒不完的魚,這一方幽水毫不吝嗇地滋潤著槐樹留人,這也真得感謝他們祖先的聰明才智和深謀遠慮。
在村裏人眼裏,方岩成了一個炫耀的象征,連大人教育小孩也會說:“可要多努力,學學人家方岩,也做個公家人。”家裏人因之在村裏腰杆也挺直了許多,但方岩家裏並不平靜,這不平靜來自鄰居屠威龍,因為和方岩家爭那年代久遠誰也說不清的宅基地邊,兩家小吵大吵不斷,甚至幾次動手動棒。這邊一吵,那邊屠威龍的弟弟屠威虎、屠威豹、屠威力就圍上來,那陣勢方岩家就占了下風,他們弟兄人多勢眾,除了高占魁說句話能管用,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方岩家的宅基證上寫得明明白白,可屠威龍硬說是自家的,占了方岩家相鄰的一片地,還振振有詞:
“我祖輩就住在這裏,你那鳥證管啥用?!”
方家平就氣得亂跺腳,架也打了兩回。方家平三輩單傳,人丁不旺,和屠家兄弟鬥猶似以卵擊石,胳膊擰大腿。但方家平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這平白無辜地受人欺侮,漸漸患了一場大病,家中因此虧空不少。
這日天剛亮,屠家女人就罵大街了,顯然是衝方家來的。方岩夢中被驚醒,罵聲將方岩心中的仇恨一點點積累,方家平和女人都在那裏長籲短歎。方岩無名火終於按捺不住,他衝出門去,厲聲喝道:
“你到底想幹什麼!”徑直衝過去。
屠家女人看到怒火中燒的方岩,驚惶退進門裏,屠家兄弟掂棍拿棒出來了,方岩豁出去了,惡戰一觸既發。
“住手!”突然背後一聲斷喝,高占魁應聲而至,“咱村就這一個公家人,你們想弄啥,敢亂動我擰你們的腦袋。”
這場爭執在高占魁的威壓下煙消雲散了。做為支部書記,這個槐樹留的主宰者在這個村裏說一不二,不管什麼事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滿臉絡腮胡子凸顯著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五大三粗的身材乍看外相有點凶,其實人很好的。見了方岩,總會說:“狀元回來了,走,大伯家喝魚湯去。”方岩就感到了無限的榮幸。高占魁對方岩是極其喜愛,包括和方家平來往,也是在方岩考上師範後日漸增多的。這純純樸樸的鄉下人,對考上了學吃了商品糧的學生,總是充滿尊敬和欽佩。
方家平夫婦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自然對高占魁是崇敬有加。這夜高占魁在方岩家喝酒,席間還有村裏其他方姓高姓人。酒席在一盞微黃的燈光裏進行,在高占魁的安排下進行的有條不紊,酒至半酣,他發話了:
“家平啊,方岩這小子還沒訂媒吧!”
“沒哪…… ……”
“那前一段來的城裏女娃,不是方岩談的對象嗎?”
“不是,不是,她是方岩同學,家在 市裏,順路過來看看,到咱鄉下逛逛,能在咱槐樹留落地?”方家平說著打個酒嗝,眾人笑了,高占魁也笑了。
“那你看俺家高娜給方岩,中不?”
“中中中,那傻小子哪配得上娜娜姑娘,就怕你嫌棄。”誰都以為,這是一段酒話,酒話就是醉話,醉話是不能當真的,高占魁可能認真也可能不認真,方家平兩口子倒真琢磨開了這事,是啊,不是老受屠家弟兄的氣嗎,隻要和高占魁攀上兒女親家,以後也不再為岩兒擔心了;再說娜娜姑娘長相也是百裏挑一的,方家平夫婦翻來覆去的想,越想好處越多,越想越覺得這是一樁順天應人的好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