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監打著哆嗦道:“何公公,大,大事不好了,藍妃娘娘,她,她,小產了!”
何鴻臉色一變,趕緊轉身進了殿。穆容成已經聽見門口有聲音,不悅地問道:“不是說誰也不許進來嗎?”
何鴻湊上前,在他耳旁低語了一句。藍子軒看見穆容成的臉色忽然變得鐵青,眼中甚至流露出了一絲慌亂。隻見他沒等何鴻說完,就把手裏的奏折一扔,立刻站了起來,沉聲道:“伯卿先回去。藍子軒,你隨朕來。”說完,也不等他,就大步走了出去。
穆容成此刻是心急如焚。他因為忙於國事,已經兩天沒能去看她。他記得上次見她,她還好好的,笑著說自己沒事,怎麼才兩天,她就.....
他幾乎是衝進聽雨軒的,兩三名禦醫正聚在一起談論藍雪的病情,一見穆容成來了,剛想行禮,可穆容成已經幾步走到他們麵前,一把抓住一個領頭兒的太醫,焦急的問道:“藍妃怎麼樣了?”
那太醫被穆容成的樣子嚇了一跳,心裏有些奇怪,當初高賢妃難產一天一夜,也沒見皇上有什麼反應。可見這藍妃果然份量不同,看來以後要多給藍娘娘獻獻殷勤。心裏想著,自然不敢怠慢,忙答道:“回皇上,藍妃本來受傷就很重,臣剛才疹脈,她似乎又受了很大刺激,因此有了小產的危險,已經見紅,臣等聯合急救,雖然暫時有效,可不知....”
還沒說完,穆容成已經聽得不耐煩,幹脆甩開他,自己進去探看。小順子知道不必阻攔,就使了個眼色,讓宮人全部退了出去。
一陣壓抑著的,微弱的呻[yín]之聲,聽在穆容成的耳中,反而像是驚雷一般。藍雪的寢室裏,鴉青色的長簾,將窗戶遮得嚴嚴實實,一絲光也透不進。屋裏隻在離床頭不遠處,點了盞燈,月白色的紗罩把金黃色的燭光也過濾成了白色,灑在床上,顯得有些詭異。藍雪側著頭,頭發亂蓬蓬地擋住了了臉,一隻手臂無力地搭在床沿,上臂包紮著白色的布,另一隻手將蓋在身上的桃紅色雲紋織錦被的一角,死死地抓在手裏。她用了很大的力氣,因為手背上,指骨突出,纖細的手指,每一個關節都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他輕輕的走上前,用手覆在了她纂得緊緊地那隻手上,那手,冰冷得嚇人。
藍雪微微的顫了一下,轉過頭來。穆容成撥開她臉上的亂發,露出一張蒼白尖瘦的小臉,娥眉微顰,呼吸急促,額頭上都是冷汗。看見是穆容成,藍雪放開了被子,抓住他的手,抖著聲音說:“肚子,很疼。”
“朕叫禦醫來....”穆容成趕緊站起來。可藍雪抓緊了他的手,低聲說:“不用,忍忍就好,我已經吃過藥了。他們說,若是能熬過今天,就可以保住孩子。”頓了頓,她又道,“剛剛,嚴惠蘭來過。”
這時,穆容成才注意到,藍雪身上的衣服,被多處撕破。床頭前的地上,打破了一隻茶碗,流在青石地麵上的茶水,顏色很奇怪,不遠處,還扔著一根銀簪,反射著淡淡的冷光。穆容成皺了皺眉,問道:“禦醫說,你受了強烈的刺激,才會出危險,怎麼回事?”
藍雪的目光中,流露出痛苦,她艱難地說:“嚴惠蘭,懷揣利刃,還在茶裏下毒,想趁著我重病之機傷我。幸虧我碧玉她們離得不遠,我又拚死抵抗,所以才逃過一劫。”她說完,就觀察穆容成的反應,可看到的隻是一雙黑沉沉的眸子。
穆容成平靜地看著藍雪,他心裏對藍雪的話,自然是懷疑,可表麵上不動聲色。一方麵,藍雪確實病重,另一方麵,他想看看她這麼做,究竟目的為何。
藍雪眨了眨眼,黯然道:“皇上不相信我。”本來她就疼的厲害,想到子軒的絕情,嚴惠蘭提到的話又間接證明了穆容成與藍仲文的死有關,眼前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是最居心叵測的人,隻覺得心裏的又酸又痛,百味陳雜,比身上的疼要凶猛百倍,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皇上不信,就算了。臣妾手下的奴才,為了救臣妾,把嚴婕妤綁了起來,放在了後院。皇上去把她放了吧,至於我,任打任罰,絕無怨言。”
“誰說朕不信,朕隻是覺得有些驚訝,嚴婕妤一向進退有度,知書達理。怎麼會突然做出這樣的事來。”穆容成溫柔的擦掉她的眼淚。
藍雪一臉無奈地歎了口氣道,又仿佛在考慮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說:“是啊,我也覺得奇怪。皇上,我想,嚴婕妤一定是鬼迷心竅了,大概是她太喜歡皇上,才會做出這種糊塗事來,與嚴左相絕對不會有關係。”
“哦,是嗎?”穆容成的回答,像是在鼓勵她繼續說下去。他的目光變得更深沉,可手上仍然為她擦著汗。
“臣妾聽大哥提到,這次平叛,嚴左相是一大功臣,高家的勢力又被徹底拔除。以後,有嚴相這樣的能臣幹吏為皇上分憂,臣妾真是由衷地替皇上高興。”藍雪咬牙提起精神,把早就想好的話說完,臉上還擠出開心的笑容。
穆容成嘴邊略過一個似有若無的笑,這個小女人在提醒他,嚴柏濤功高震主,會變成另一個高懷仁?這就是她抓住妄圖“謀害”她的嚴惠蘭的目的?有意思,她想幹什麼?他可不認為她真的會為國著想,這小丫頭從沒關心過人間疾苦,借此機會掃平障礙倒是有可能。不過,她的提醒也有道理,其實自己對嚴柏濤從沒有放任過,隻是沒將手段用到後宮裏來。看著眼前疼得冷汗直冒,怎麼也擦不幹的女子,他的心像是被人緊緊的揪著。真希望他能幫她分擔一點痛楚,哪怕隻有一點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