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恭隻覺得胸口一陣酸澀湧來,夾雜著腿上的劇痛,腦中更是一片混沌。
“這位將軍受的傷不輕,要趕快將箭拔去才好。” 一個成熟的女子聲音從他們側麵傳來,恒迦抬頭望去,隻見一位麵貌清秀的中年女子正款款而來。
恒伽望了一眼長恭,又望向了那位女子,” 這位夫人怎麼稱呼?“
“ 叫我林嫂好了。”
恒伽點了點頭道,“那就有勞林嫂替我準備一些東西,越快越好。”
屋外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一輪彎月迫不及待地鑽出了雲層,向大地灑落銀色的光芒。屋內,一叢微弱的燭火輕輕跳動著,恒伽拔出隨身的匕首,在燭火上燙了燙,又輕輕扯出了一絲僵硬的笑容,“長恭,我開始了。”
在刀尖紮入箭沒入的那個傷口時,他感到那一刀仿佛剜在了自己的心上,狠狠撕扯開了他的心髒。這種特製的三角箭頭不能隨便拔扯,不然一個不小心,就會連著皮肉拉出一大塊,血會流得更多,所以隻能用刀小心翼翼地剜出來。
長恭死死咬著嘴裏的棉布,一聲都不坑,但那不斷從額上流下的大滴冷汗可以讓人想像她正在忍受多麼巨大的痛楚……
“長恭,忍著點,很快就好了。”
“唔……” 她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抬頭望了他一眼。隻見他漆黑的眼瞳如同晶瑩的秋水,靜靜地,深深地流淌過來的是深沉得讓人無法直視的心痛。
當鮮血淋淋的長箭被剜出來的一瞬間,長恭終於痛得暈了過來,隨後又被一陣劇痛刺激的恢複了意識,迷迷糊糊之中,感到仿佛有人在低低喊著她的名字,輕柔地包紮著她的傷口……
仿佛在漠漠寂靜中聽得到沉沉喧囂,極遠又極近,極輕又極重,無窮無盡地奔湧傾瀉,直叫人心中一顫,卻又無限溫柔。那是一種用言語難以表達的溫柔,好像沉睡在心靈的最深處,至弱又至強,直欲燃燒般席卷全身。
隱隱約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絲光線,可在光流中仿佛找不到出口,她隨波逐流地飄蕩,意識似乎都要隨之渙散。
光亮微弱卻溫暖,她置身其中,醺然,欲睡。
幾乎徹底喪失清醒的意誌,沉迷在沒頂的洪流中,仿佛感受到的全是那人的溫度。
不知為什麼,她忽然想叫一聲那人的名字——
恒伽……
“這位兄弟,不如就先在這裏歇息一晚,明天再趕路吧,你看你這位兄弟,恐怕暫時是走不了了。” 林嫂端來了一盆幹淨的水,讓恒伽洗了洗手。
恒伽將目光從長恭的身上收了回來,連忙對那位女子道了謝,又拿起了一旁的毛巾,熟練的絞了一把,輕手輕腳地擦拭起長恭臉上的血汙。
“啊,這是什麼!” 那個少女忽然指著牆邊的東西叫了一聲,恒伽轉頭看去,原來那是他進來時順手放在一旁的蘭陵王麵具。
不等恒迦回答,少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顫聲道,“我聽哥哥說過,那赫赫有名的蘭陵王就有一個可怕的麵具,在戰場上讓敵人聞風喪膽,莫非……”
“小翠,去換了這盆水。” 林嫂打斷了她的話,又轉向恒伽道,“無論你們在軍中是什麼身份,在我看來都是一樣。”
恒伽隻是點了點頭,麵前的這個中年婦人,卻是讓他有種莫名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