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段(2 / 3)

這種隱姓埋名、銷聲匿跡的生活,簡單得有些蒼白,然而對她來說,卻是最安心的休憩。千瘡百孔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雖然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會心痛,但也已經不那麼強烈了。

如果今後的人生可以這麼平淡、這麼安寧地過下去……對她來說,已經很幸福了。

去年,宇文邕終於滅了齊國,至此齊國五十州、一百六十二郡、三百三十萬戶人皆歸於周。半年以後,為斬草除根,他以高緯謀反為借口,將高家宗族上百口包括三十多名王爺全部賜死,隻有高緯兩個分別患白癡病和有殘疾的堂弟僥幸活了下來,被遷於西蜀偏僻之地任其自生自滅。

不知為什麼,當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並沒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樣悲憤。也許,這並不是一件意外的事情吧。不過他果然遵守了自己當日的諾言,將斛律光追封為崇國公。他還下詔將齊國的宮殿一並拆毀,拆卸下來的瓦木諸物,由百姓自取。所得山園之田,各還其主。

今年剛下了第一場雪,這裏就收到了宇文邕準備率軍攻打突厥的消息。

雖然她和恒伽如今身處漠北,但一直和突厥人保持著距離,即使對方是阿景也一樣。隻是為了小鐵,她才關心這場戰事,畢竟,身為突厥可汗的正妃,小鐵肩上的責任要重得多。

“長恭,怎麼不進屋去?在這裏容易感染風寒。”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微微一笑,轉過頭去,“哪有那麼容易感染風寒,我看恒伽你倒是要多穿些呢,一大早也不知跑哪裏去了。”

“從小到大你都是那麼不聽話,我看安兒就是生性像你才那樣喜歡惹是生非。”他促挾地彎了彎唇。

“誰惹是生非了……”她不服氣地瞪了他一眼,“那我看赫連從小就那麼狡猾,就是因為有個狐狸爹!”

他輕輕笑了起來,手中皮毛披風,一層層一線線在光亮下泛著水滑色的光暈。

“先披上吧。”

他低沉的聲音是溫和的,他黑色的眸子是溫柔的。

他的笑容如厚實的皮毛溫暖柔和,帶有無法抗拒的魔力。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件柔軟的披風已經覆上了她的肩頭。

“還有,你不必擔心小鐵他們了。”他壓低了聲音,猶豫了一下道,“剛剛收到消息,宇文邕在征途中染上了重病,已經於昨夜駕崩了……”

她的眼底輕輕一顫,繼而又一臉平靜地點了點頭。恍然間,仿佛有許多淩亂的片段在腦中浮現,那些是記憶嗎……像是破碎的瓷片摻雜了不屬於它的東西,拚不起來,又因碎得過於徹底而無法辨認。

她將身子往恒伽的懷裏靠了靠,裹緊了披風,慢慢閉上眼睛。

一切似乎都結束了,就好像風暴之後的異常平靜,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回到了原來的軌跡。中間的驚濤駭浪、輾轉周折,無結無果,似乎都隨冬季風向海洋深處消散殆盡,如同一場夢境。

逝去的一切,不會再重來,正因為如此,過去才會顯得更加珍貴……她的生命中很多個瞬間,都有他的陪伴。

屬於他的每一個瞬間,就是她的一切……

鄴城初春,麗日流金,古槐陰影映進王府正堂的長窗內,清風徐來,竹簾翩動,素屏生輝。天氣溫暖晴好,長恭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自己正躺在臥榻上,幾乎可以感覺陽光的暈彩在睫毛上跳舞,懶意一直酥到骨子裏。

這是……怎麼回事?

這裏的一切擺設,怎麼會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