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你是集所有大奸大惡的成果囉?」他瞥了瞥身旁這名動不動就搞得朝廷雞飛狗跳的房客一眼,順口再加上一句結論。
「本侯未曾為相。」由皇帝親封為「千裏侯」的步青雲,披著一頭懶得搭理的長發,整個人靠坐在長椅上,一隻長腳還大剌剌地靠掛在貴妃椅的扶手上。
人稱「東翁」的東風十裏,隻是賞了他一記大大的白眼。
「你可知外頭的人,統統都在私底下叫你第三丞相,或是地下丞相?」
雖說他是在野不在朝,但整座無道皇朝,誰人不知皇帝最鍾愛也最倚重的,就是這尊不能入朝為官的大禍害?就隻為了聽取他的剖析時勢,和他那與眾不同的政見見解,皇帝便不惜三不五時派人來這送死……嘖,再這樣下去,遲早全朝的文武百官都會死於非命。
步青雲邪邪一笑,以拇指搓著下頷,「我若為相……」
洪亮如鍾的男音,不客氣地自窗口邊傳來。
「你若為相,那咱們早就直接改朝換代了!」給這個什麼都克的克星當差還得了,倘若他一旦入朝,搞不好在克死了所有百官之前,他就先克死了當今皇帝!
步青雲懶洋洋地抬首瞄了瞄那個身形有如隻山中大熊的隔壁房房客一眼,不承認也不否認地微揚起唇角。
「東翁,我聽說他又克死了個來送奏折的?」已有多日沒回棧的左剛,一手摘下捕頭的官帽,懶洋洋地趴在窗邊問。
東翁不答反問:「試問,你打哪時曾看過有人能活著來見他第二回的?」要不是這家夥的克性太過堅強,來一個就克死一個,滿朝文武也不會動不動就玩起抽生死簽那玩意了。
「那……上回被抽中的是怎麼死的?」雖然說,這些年下來,這已經儼然是一種不正常的常態了,但此事攸關人命,左剛聽了,兩眉還是攢得緊緊的。
「喝水,噎死的。」身為禍首的步青雲,低首啜了口香茗後,不疾不徐地答道。
「喝個水也能噎死人?」
東翁點點頭,「沒錯。」都因這個禍水房客的緣故,身為客棧主人的他,不知已經代步青雲包過多少回奠儀了。
「邪門……」左剛忍不住瞪大兩眼,直朝著步青雲上上下下瞧來瞧去,「這也未免太邪門了!」
身為房東的東翁隻是低聲在嘴邊咕噥,「住在這兒的有哪個不邪門?」
「你怎老克這客棧以外的人?還有,你怎麼都不會克到你自個兒?」怎麼想也想不通的左剛,趴在窗口邊,百思不解地瞧著這名一身高雅貴氣,有若皇親國戚投胎的房客。
「誰說我克不著我自個兒的?」步青雲兩眼一瞥,瞥看向擱在一旁小桌上,還冒著熱煙的一大碗湯藥。
房裏房外的其他兩人,先是默然地瞧了那碗他老是不肯乖乖喝下的湯藥一眼,再緩緩地側首看著這個年年都病重得好像撐不過去,偏偏年年就算是病得隻剩半條命,也照樣賴活得好好的房客。
東翁感歎地歎了口長氣,「你若能早些兩腿一伸,我就可少養一個白吃白喝白住的了……」這家夥究竟還想賴著他幾年呀?
他冷冷一笑,「不巧,本侯命硬得很。」
左剛也有模有樣地跟進歎息,「你若能早日歸陰,這麼一來,或許皇帝就可以節省許多大臣,而我也就可以少辦些無頭懸案了……」也許,他手中的差事,就可減少一大半也說不定。
瞳色漆黑如墨的步青雲,朝左剛微微眯細了兩眼,半晌,他一手撐著下頷,狀似不經意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