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就在虞顏的辦公室裏看本子。看劇本跟看電影有很大的差別,畢竟電影是劇本經過了演員的表現和導演的再創作之後呈現出來的產物。辛夷將那一段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合上本子回憶當時片場裏演員的表現,想如果是自己的話會怎麼去表現。
看到他睜開眼,虞顏問:“想好了?”
“想了一些。”
“你來演。”
辛夷卻搖了搖頭,“我演不了。”
“哦?”虞顏向前傾了傾上半身,雙肘支在桌麵上,雙手十指交叉拖著下巴,“說說。”
這是一部背景為民國時期的電影,主人公算得上一黑道人物,年輕時混過軍閥,參加過戰爭,殺過很多人,曾經一身戾氣。不過虞顏指給他的這一段,主人公已是人在中年,年輕時的傲氣已經漸漸打磨殆盡,戾氣更是盡數收斂了起來。辛夷說他演不了並不是自謙之詞,有些東西單靠想象是無能為力的。
不論他怎麼想象,那種殺伐果斷的人身上的威嚴不是他能夠通過想象就模擬得來的。
辛夷說著,眉目間微見黯然。
“我想象得到,在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頭,“閉上眼的時候人物會出現在我眼前,一舉一動,但是我演不來。”
虞顏很滿意於朱砂的心態,很穩。而且這孩子心思清透,他能夠清楚地看得到自己。虞顏看起來心情很好,以致於直接將這種滿意表現了臉上。
他盯著朱砂的臉看了很久,然後開口問道:“朱砂,你喜歡表演麼?”
“喜歡。”
他說的是真心話。以前看書雖然會把自己帶入角色,但那都是無意識的,現在學習表演,他開始有意識地把自己帶入人物,甚至可以創造豐富人物。
以前看書的經驗讓他有了豐富的情感,現在係統的學習表演,則是讓他有了把感情抒發出來的工具和手段。
他是真的喜歡這種感覺。
他不隻是辛夷,不隻是朱砂,更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豪傑,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的謀士,成就宏圖霸業的帝王,甚至汲汲營營的小民,或者販夫走卒,甚至是深閨之中闔窗拒明月的怨女……三千裏紅塵滾滾,五千明月照江,他有意識地徜徉,嚐試著不同的人生,他喜愛這種感覺。
他這人本性涼薄而感情極是敏[gǎn],這本是很矛盾的存在,卻很適合於表演,容易入戲而不至於迷失自己。
虞顏示意辛夷可以放輕鬆一些,辛夷笑了笑,姿勢卻沒怎麼變,仍然上身挺拔如鬆地坐著,筆直的雙腿並攏,也不將沙發坐全,隻是將放在膝蓋上的一隻手搭在了沙發扶手上使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拘束。
“跟你同期的很多練習生都已經出道了,你……著急麼?”
“為什麼著急?”辛夷當然不急,他不是個急功近利的人,他是喜歡表演,隻要能表演就好,就算沒有人看他也感覺很好,更何況他可以表演給虞顏看。
“給我看?我看得並不多。”虞顏向後靠上椅背,雙手隨意地搭在疊在一起的膝蓋上,那雙淩厲而妖異的眼在微微挑起眉的時候自然地帶出某種曖昧的挑逗氣息。但辛夷卻沒有被迷惑,在他的心裏,虞顏是個很有能力很強大的人,他有囂張的資本和被人尊重的資格,所以他認真地看著虞顏的眼睛,神色恭敬,卻不卑不亢。
他說:“不,足夠了。您每次看過之後給出的建議都使我受益匪淺,雖然您隻看一段,但是對我而言已經夠了。”
聞言,虞顏一怔,心髒竟是漏跳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