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段(1 / 3)

身子,這麵孔——似乎在哪兒識得過。前邊的環兒正要側身進了馬車,卻在瞧清那太監時停住了。我一時躊躇,身後的完顏氏倒是機靈,柔笑著迎了上去,“這不是王公公麼?”王——哦,是了,那個當年把我帶去辛者庫的太監,四阿哥那邊的人嗬,這麼多年都快忘了呢。

“喲,奴才給各位主子請安了。”說著打了個千兒。

“怎麼,皇阿瑪又來問候額娘的身子?倒是關切得緊呢。”環兒沒有起伏的語調,一時讓我有些驚訝,很久沒有聽見她摻話了嗬。

“噢,昨個兒李諳達已經回過話兒了,今兒他老人家有些微恙,恐怕得過幾天——”看他沒有要退下的意,似乎話沒到底。

“是麼?”完顏氏望了望環兒,“那,公公這是······”

“哦,奴才這是奉皇上的口諭,宣夕主子過去見駕的。”說著眼神兒飄到我這裏,著實把我給震住了,腳底一陣恍惚。多少年沒見過康熙了,還慶幸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了呢,這當兒來的······

“······”身邊一下子靜得可怕,抬眼,環兒麵無表情地朝我點了點頭,轉身進了馬車。身側的完顏氏快步跟了去,手裏緊緊地拽著錦帕,指尖直泛白。

我心中沉鬱,也笑不出來,直直地盯著王順兒那張越顯白淨光鮮的臉,“還請公公帶路吧。”

“紫禁煙花一萬重。鼇山宮闕倚晴空。玉皇端拱彤雲上,人物嬉遊陸海中。星轉鬥,駕回龍。五侯池館醉春風。而今白發三千丈,愁對寒燈數點。”

這王順兒一路上走得急,隻偶爾側頭看看我,倒也未停下,到了園子裏,我已是薄汗淋漓,心想,這些年的日子恐怕太優越了吧,身子是比從前更虛弱了嗬。暗自煩悶之際,耳邊傳來聲聲清脆的吆喝,夾雜著呼呼的風聲,我正納悶兒,抬眼望去,綠蔭下,揮劍入神的竟是弘曆!這才記起,幾個月前那道攪亂平和的旨意。這孩子,長得真像他額娘,圓潤幹淨,除了那雙眼睛······是長大了呢,還是這宮裏頭養人些,神色比以前明亮許多,那神色,有些像當年的十四——

“嗯,咳咳··

···”

什麼時候王順兒已經退到一旁,我就這麼直挺挺地麵對著康熙,猛然會意,慌亂中,腳尖竟有些發麻,“兒臣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吉祥!”這才發覺,喉嚨裏幹燥得很,說到最後,竟像呻[yín]似的,心裏不免一緊。

“小順子,賜茶。”雖是快要入土的人了,這嗓音裏實足的中氣卻讓人覺不出一點蒼老。

“謝皇阿瑪賞賜。”心裏這會兒真正的七上八下起來,完全摸不著方向。

即使莫名其妙地魂回到了宮牆內,糊裏糊塗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子媳婦,也從沒動過神兒去想過,有一天會親眼目睹馳騁天下一輩子的康熙帝老朽將逝的模樣。

“夕珞啊,朕還記得當年你的那句話呢,說什麼來著······”

我一怔,不知從何抓起,“是——兒臣愚昧,有些忘了。”

“功過不在一人——瞧我這老頭子都比你記性清透嗬······”

我心下一顫,“哪裏的話,您可健朗著呢。”

“皇爺爺!弘曆這套劍式耍得可好?”正說著,就見弘曆漲紅了臉,氣喘呼呼地跑到了康熙跟前兒,看到我,一愣,倒是記起什麼來了,“給九嬸請安!”

我朝他笑著點了點頭,側眼,康熙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一時間,心裏竄出前所未有的茫然。

“來,到皇爺爺這兒來——”身邊的王順兒見勢,忙上來給弘曆擦了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