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賞梅的,如何惦記起畫冊來。”
李賢妃這陰陰柔柔的一句話,給了晉王麵子,給了皇後耳光。
秦嫣雙目一寒,看來有必要整治整治後宮了。
皇帝點了點頭,“難得天朗氣清,又有梅花盛開,我等不要壞了雅致。”
“是。”眾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轉道進了梅園,那才是眼前一亮。白茫茫的大地上,粉黛,嫩黃,絳紫,灑金雜然其間。色雖不同,卻五色調和,寒冬之際,一樣開的爛漫。
冷風吹過,滿樹凋零,落起花雨。一地素白,染漫天粉黛,如絕色美人撩起長裙緩緩起舞,再無半點冷凍的肅殺寒意。
眾人驚奇,唯有皇帝和晉王傷感。梅花年年還有,斯人早已去,如天際飄過的白雲,去了,再來的就不是以前的了。
眾人在梅從的亭子裏落座,皇後的臉色有些冰涼,這亭子名喚昭雲亭。果然,皇帝開口了:“成渝呀,想當年,你母妃是最愛來此的。”
蕭成渝的臉色也緩和了下來,說:“寒梅疏竹,歲寒三友,都是母妃的最愛。父皇依舊記得,母妃若是泉下有知,定是感念父皇。”
皇後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禦史大夫看在眼裏,涼在心裏,皇帝選擇此時此刻故地重遊,故事重提,這是打皇後的臉啊。他輕微的咳嗽了一下,準備岔開話題:“聖上,此間美景,有詩意卻無詩詞,豈不可惜,在座的又都是雅興之人,何不趁此為文賦詩,也好傳段佳話,豈不美哉?”
皇帝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甚好。”然後皇帝看了一眼太子,就說:“太子,你先來,讓三位儒學大家指教一番。”
太子正想著太子妃,冷不丁的被皇帝一叫,心中一驚,茫然的問道:“父皇叫我?”
皇帝的臉當下一沉,秦嫣氣的想直接給太子一耳光。
恒王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說道:“既然皇兄無意,就讓本王先來吧。”
皇帝瞥了他一眼,“沒大沒小。”
恒王頓時一個哆嗦,嚇得不敢說話。
太子歎了一口氣,詠道:“苦寒豈知梅花意,冷風散盡未了情。”
太子詠完,眼中滾落淚水。禦史大夫不失時機的說:“太子殿下心係太子妃,讓老夫痛容。”
皇帝這才反應過來,“太子妃如何了?”
皇後立馬配合道:“唉。太子妃的身體越來越差,皇兒重情重義,觸景生情,還望陛下莫要怪罪。”
皇帝吩咐身後的太監道:“傳朕旨意,著令太醫院好生看護太子妃,用最好的藥,不計代價,務必開春讓太子妃複原。”
“兒臣謝過父皇恩典。”太子聲情並茂的跪下道。
周若彤也歎了一口氣,皇後善於偽裝,這東宮太子,確實是重情重義之人。可惜,生錯了地方。這三宮六院,紅牆黑瓦,如何容得下情感二字。
“起來吧。”皇帝說:“也是朕公務繁忙,對你疏於照顧。”
皇帝又望向晉王說:“既然賞花,成渝,你也說上兩句吧。”
蕭成渝點頭,然後沉思了一下,劍眉一挺,滿麵寒霜的說道:“梅花不懂人間苦,陋室紙窗衾被寒。”
未等皇帝發話,禦史大夫卻先說了:“晉王殿下怎的心有不平,罵起梅花來,壞了這好景致?”皇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周若彤卻暗罵這個老東西不厚道,剛剛太子落淚,他反說人家重情重義,現在輪到晉王了,他卻上綱上線,不是好貨。
左相雙目一瞪,心直口快的說道:“晉王殿下時刻心係百姓,乃是我大梁的福氣。”
李賢妃不爽的瞥了一眼左相,心想,你究竟是誰的人。
皇後也露出了國母般慈祥的笑容,說道:“殿下好文章,久聞晉王府書香充溢,筆墨治家,晉王妃又寫得一手好字,如何不讓晉王妃來說上兩句,讓我等開開眼界。”
李賢妃快氣炸了,按順序,也該輪到恒王了,皇後這一句話不止是想讓周若彤出醜,更是將女流置於三皇子之上,貶低恒王,如何讓她受得了。
她正欲駁斥,皇帝卻點了點頭說:“剛剛晉王妃的詩句實有文采,晉王妃就再來一首,剛好左相是儒學大師,讓他品評品評。”
“臣不敢。”張甫之客套的回了一句。他雖然脾氣臭,沒人待見,可是胸中自有溝壑,乃是當今天下士子的偶像,文壇的領袖。
周若彤起身施了一禮,對皇後陰柔一笑,說道:“若彤乃是女流,難登大雅之堂,全賴娘娘掛念,還望諸位大人不吝賜教。”
周若彤環視了一遍四周,裝作低頭沉思的樣子,實則內心早有詩詞。她眉頭皺起,看上去像是苦思冥想。
皇後笑了,“王妃還是莫要勉強的好。”
這時候,天際開始飄起了細雨,伴著花瓣灑落,周若彤靈光一現,吟誦道:“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