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前,無數的身體倒在了血泊中。後方的黑影烏壓壓的朝前緩緩地推進,雖然速度很慢,雖然每進半寸,都要付出血的代價,但他們仍然在緩緩地逼近。

望著這幅慘絕人寰的人間煉獄,周若琳渾身的顫栗著,她問皇後:“值得嗎?”

皇後依舊負手而立,高高在上的說道:“兵死了,可以再招;百官死了,可以再選。成大事者,死點人又算得了什麼。”

周若琳搖了搖頭,她覺得自己不是成大事者,但她知道,皇後也不是,太子更不是。

蕭成坤提起了劍,穿過了人潮,高聲喝道:“蕭成渝,可敢與我一戰!”

“有何不敢!”

廝殺的人群自動的空出了一個空心地帶,二人見麵沒有多說,蕭成坤提劍就衝了上去。皇後的心揪了起來,另一邊百官的心也揪了起來,兄弟二人在祖廟前廝殺,像是對大梁的無盡嘲諷。

重新自勤政殿歸來的恒王帶著五十餘人的好漢重又殺進了戰團。後方湧入的新敵人,讓六萬的禁軍大亂,但禁軍畢竟人數眾多,哪怕對方是武林中的一等一的好手,陷入人潮之中,也如入泥團。

六部尚書互相望了一眼,對顧之章說:“顧大人,俗話說鳥擒良木而棲,現在這局勢,還是留得青山在的好。”

聽到話的張甫之回過身來,手上的劍朝前一送,指著六人道:“大丈夫寧死不屈,若有膽敢後退的,老夫先殺了他。”

眾人頓時不敢在言語,張甫之和他們不一樣,他是真的在戰場上廝殺過的文官,真敢殺人。

勤政殿外的月光愈發的明亮起來,天上的雪花飄飄,靜若處,子。兩道劍,一剛一柔,一陰一陽,也不知是有意無意,兩人各自在地上側身走著,雪地裏的腳步留下了一個太極圈。

二人冷冷的對視著,最後不約而同的揮劍朝對方刺去。圓滿的太極圈被對立的兩人撕裂,男子的身子親親的一側,軟劍擦著身子向後襲去,他握劍的手猛地一鬆,劍落地,一掌卻打在了女子的胸膛上,軟綿綿的,似乎沒有力道。

他一掌抵著她的胸膛,她一劍朝外橫空著,雪花落在兩人的肩上,天上是皎潔的月。

女子握劍的手也鬆了,劍落在雪地裏,發出了噗的一聲悶響。“你為什麼不殺我?”

“因為今天我不是一個殺手。”男子收回了掌。

女子笑了,露出了好看的虎牙。這是她今日第二次笑,麵前的這個男人,讓她覺得好生有趣。兩個人都收了手,坐在了勤政殿前的台階上,一道抬頭望著天上的飄雪,望著天上的明月。

張叔歎了一口氣就走了,年輕真好。

“你不是殺手,但我是。”女子望著天際,喃喃的說道。

“我師父曾對我說過,武學分三等境,第一等,見自己;第二等,見天地;第三等,見眾生。我殺人無數,生死之間的千姿百態都曾見過,算是見過眾生了。對敵交手,高手無數,也算得上見過天地了,但唯獨沒有見過自己。”

“那你自己又是什麼呢?”女子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

“從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男子認真的說。

他們倆都是這個世界上的邊緣之人,都是被世界拋到角落上的孤獨者,他們倆正是這個世界的兩麵,也是這個世界的同一麵。

女子搖頭了,“你說你今夜不是個殺手,但我是。”

男子也搖頭了,“生死一線間,人生一念間。放下吧。”

女子望了一眼身後,裏麵躺著老皇帝冰涼的屍體,“我和你不一樣,你的皇帝死了。”

“皇後今夜也會死。”

“你這麼確定?”

“我跟了皇帝這麼多年,我知道皇後鬥不過皇帝。”

“但他畢竟死了。”

“他把一切都料到了。”

女子不說話了,男子靜靜的等待著。許久後,女子說道:“皇後畢竟還沒死。”

“所以呢?”男子問。

“我需要完成最後一個任務。”女子說的堅定,“殺了晉王妃。”

“我會阻止你的。”男子也說的堅定。

“那你隻有殺了我了。”女子顯然有些遺憾。

“不會的。”

“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齊王駕著八匹馬的馬車極速的朝皇宮內趕去,前方一個人立在雪地裏等候著,齊王猛地拉扯韁繩,前馬抬蹄,嘶鳴聲一片。身後跟隨的大軍也停了下來。

堵在路上的是秦朗,齊王朝他點了點頭,秦朗上了馬車,齊王再次揮鞭。

周若彤見到了舅舅,顯得並不吃驚,今天,不論發生什麼,她都覺得不吃驚。秦朗寵溺的望了一眼繈褓中的兩個嬰兒,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舊逝新生,天道果然公正。

周若彤費力的坐了起來,蒼白的臉上堆滿了虛汗,她露出了慘淡的笑容,“舅舅此來,不知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