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的內侍太監名喚馮保保,原是個宮裏下流角色,整日間負責打雜這些粗活,並未得到過重視。
事情的轉機要從皇宮大亂的那一夜開始。這樣一個小人物,哪怕深處權力鬥爭的漩渦之中,也隻是暗流中的一隻輕的不能在輕的枯葉,他沒有分量參與到這種漩渦輪轉中,自然也有了自保的資本。
但哪怕是一隻輕輕地落葉,懸於水麵,親眼見證著潮起潮落,好歹算是個參與者。待得一切事情結束後,水麵重又複歸平靜,原本邊緣的葉子也可能飄向水麵中央,成為舉足輕重的角色。
曆代黨爭中,都不乏這些走運的小人物。馮保保那夜恰巧在周若彤轉道前往太廟支援蕭成渝的路上遇到了周若彤。那時候周若彤行的急,齊王的馬車駛的飛快,將石敢當的大軍拋在身後。
馮保保在黑暗中隻瞧見了齊王駕馬,並未瞧見馬車後麵的大軍。昔日在宮中他曾受過齊王的保護,雖然齊王蕭成風早已忘記,但那晚他還是不忍心見齊王送死。就擋在路邊,大聲疾呼,告知齊王太廟方向有皇後的重兵把守。
馬車的簾子掀開,露出了一個富貴美人的病態白臉,他那時候還不曉得此人是誰,那人朝他一笑,問他名字,他遲疑了一下,虛報了一個假名,馮保保由是而來。
之後齊王駕馬,並不聽他勸阻,揚長而去。
大局穩定後,當夜太廟一場大火,聰明的他已經猜到了那個貴婦是何人。果然,周若彤沒有忘記他,待得皇帝下葬後,周若彤命人尋此太監。馮保保的大名,自此開始登上新時代的政治舞台。
深受周若彤的提攜一步登天而當了內侍統領,自然需要知道感恩。蕭成渝與相王在朝堂之上的針鋒相對,他知道必定會傳入周若彤的耳中,可若是自己第一個告訴周若彤,也可向未來的皇後表明心意,獲得賞識,想來也是美事一樁。
蕭成渝散朝後,並未直接前往周若彤的住處,而是同秘密的在勤政殿召見了順王和顧之章。皇帝顯然不想讓人知道此事,就將其遣散,正合馮保保心意,他立刻趕往翠柳宮,朝未來皇後表明忠心去了。
當他趕到翠柳宮時,卻發現周若彤的房內傳來男子的話語聲。這讓他的心猛地一驚,皇宮內院,妃子住處,就是禁軍也不敢肆意進入,現在房內卻傳來男人聲音,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再加上,恒王力挺蕭成渝登基,此事處處透露著怪異。在不明所以的人看來,恒王內有李賢妃為母,外有深受重視的左相為師,算得極為有力的皇位競爭者了,但他卻拚了命的輔佐蕭成渝登基,怎能不讓人心疑。
晉王瞧不起恒王,這是全京城的共識,兩人關係一向不合。恒王突然支持蕭成渝,坊間早有傳聞,此中有晉王妃的功勞。
兩個男人之間夾雜了一個女人,再加上此女子一向強勢,怎能不起風言風語?馮保保強逼自己按捺住了心中的騷動,沒有悄悄地一窺究竟,他靜靜的在殿門外候著,離得遠遠地,好聽不到裏麵的說話聲。
房內的周若彤的確麵對著一個男人,而且此男人還是秘密入宮而來,但周若彤並不擔心,她信得過麵前的男子,並且也信得過蕭成渝。
這個男子坐在周若彤的對麵,顯得有些拘謹,雖說已是富貴之流,但畢竟出身草芥,初次進入皇帝內宮,心中還是有些緊張的。
他說的很快,像是在彙報某項剛剛完成的任務報告。周若彤聽完後,臉上的柳葉眉尖向上輕輕地一挑,“這麼說,你還是不知道瑞王和恒王去了何處?”
那男子老實的點了點頭,說:“末將原打算按照娘娘旨意,一路護送兩位王爺入天涼郡,在塞北四郡之間安家落戶,也好暗中照應一番。但大將軍似乎猜到了末將的用意,不止言辭拒絕了末將,還嗬斥末將不得沿路尾隨。”說話的人提到天涼郡時自信滿滿,自然是新任的天涼郡郡守石敢當了。
周若彤不滿的翻了個白眼,“人家不讓你跟著,你不會偷偷地跟著嗎?”
石敢當露出了苦笑,說道:“末將也是這麼想的,大將軍上路後,末將就輕率騎兵暗中尾隨,結果跟了三十裏,就跟丟了。”
周若彤顯然不信,有些生氣道:“你也算是大梁名將了,數萬大軍更丟了區區一個馬隊?”
石敢當雙手一攤,表示無辜,他說:“那也要看跟的是誰了。”
周若彤歎了一口氣,她知道,秦朗是軍神,若是讓石敢當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給一路尾隨了,那也枉費了一世英名。她喃喃的說道:“但願舅舅和皇弟一路安好。”
“畢竟是大將軍。”石敢當堅定的說道,“絕對不會有事。”大梁的軍人們,對秦朗有著近乎盲目的崇拜,石敢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