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彤理家已經理出了初步的頭緒來,皇宮內賬本就是本爛賬,周若彤也懶得再翻。太廟的一場大火,將老一輩人的恩恩怨怨都燒去了,她自然也不會借著這個油頭重新挑起爭鬥。
賬目雖爛,但外債積壓,不是說不翻就沒有的。皇宮乃是皇帝私室,拖欠商款,不亞於失信於天下,這是萬萬行不得的,好在禦用皇商皇甫衝答應了處理這筆賬目,也算是解了燃煤之急。
皇宮之大,讓周若彤都是駭然。雖說外債已經還清,但諾大的皇宮,自禦花園到禦膳房,自宮門口的大石道到太和宮門前的漢白玉,哪裏不需要打理,哪裏不需要銀子,這些都是巨大的開銷。
白芷聯合內官們整合了最近的財務開銷,上報到了周若彤這裏,周若彤看完後,當下吃了一驚。“每日消耗八百兩銀子,多則近千兩,一月便是三萬兩,你們當我這裏是造銀子的啊。”
白芷放下賬簿,說道:“皇宮不比晉王府,一切都需講究個排場,凡事都有個章程。就拿最近的來說,禦膳房供應的膳食,不僅需要美味珍饈,彰顯皇家氣派,一律用品,還要合乎禮部要求,這橫豎,就是開銷。諾大的園子,僅禦花園一項,內中的奇花異草需日日間小心嗬護,其間人手自當備足,哪些不是銀兩?”
春華也一道隨著白芷忙乎,心中也有些數量,就幫腔道:“這還不算呢,先前一把火燒毀的太廟,乃是皇家的祖廟。禮部早有奏疏,催促皇帝早日修繕,但工部連同戶部折算,光是這座太廟重建,就需近百萬兩銀子,現在連朝臣俸祿都捉襟見肘,聖上也是頭疼的很。”
周若彤不知道,這堂堂大梁皇室,竟然窮酸到了這個地步,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紀,恐怕早就破產了。周若彤大筆一揮,對底下的白芷說道:“當下不比尋常,我也知你難做,但凡事都是逼出來的,下個月的開銷我隻批一半,能省的就省,能免得就免,皇家,也不能無端豪奢。”
白芷露出了苦笑,她說道:“娘娘呀,巧婦也難行無米之炊啊,這些報上來的銀兩,都是先前內務府呈上的數目被我減半過得,再減不得了。”
周若彤翹起了二郎腿,兩手一攤,說道:“現在宮庫損耗嚴重,根本拿不出銀子來,這些錢,還是本宮自己掏腰包,反正就這些。”
白芷無奈了,周若彤做王妃的時候還沒和下人耍過無賴,現在倒是會耍無賴了,人也算是倒著活了。
眾女隨著白芷退下後,春華忍不住替眾女打抱不平道:“娘娘,你這樣為難姐姐們,實在是太過了。”
周若彤愁容上臉,歎了一口氣道:“宮中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沒錢不說,還欠了一大屁股債。先前晉王府被一把大火燒去,我那許多家私都藏於那裏,一把火皆沒了蹤影。之後舅舅拿了二百萬兩軍餉,我這裏也是難做。皇宮雖是皇帝內宮,卻也是本宮的家,現在一點銀子沒有,也得我自掏腰包,若要長久維係,我也是無奈啊。”
春華聽完後,曉得周若彤的苦楚,也不敢再胡亂怪罪,她握著拳頭,怒道:“都怪內務府的那些該死的管賬先生,管出了一本爛賬不說,還處處為難我等,張口就是要銀子,真是氣死人了。”
周若彤回過神來,“你說內務府?”
“可不是嘛。”春華立刻說道:“那幫人可凶著呢,先前我隨白芷姐姐前去交涉,他們動不動就擺一張臭臉,還說我們都是女子,不宜過分的拋頭露麵。”
周若彤露出了冷笑道:“內務府雖為皇家辦事,內部升調卻由吏部掌管,一切建製又在戶部之下,六部之中,以這二者為最,怪不得他們敢橫著走。”
春華又說了一句,“實屬可惡。”
周若彤喚來了馮保保,問道:“本宮問你,現在的內務府主管是何人?”
“回稟娘娘,是周儲言周大人。”馮保保跪在地上恭敬的說道。
周若彤立刻皺起了眉頭,此人和他同姓為周,內務府是個肥差,先前坊間早有傳言,說是內務府一任,一生吃喝不愁。這樣的肥差自然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當上的,其間吏部戶部操縱,想來必定和周霖宜有些聯係了。
春華挨近周若彤,小聲的說道:“娘娘許是不記得了,這周儲言,乃是老爺鄉下的堂弟,以前來過府上幾次,論輩分,您還得喊他一聲堂叔呢。”
周若彤一聲嗤笑,堂叔?開玩笑!不存在的!老周這個爹她都不認,還認個什麼破堂叔。他對馮保保說道:“把此人給我喚來。”
“是。”
周儲言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留著長長的胡須,身上一塵不染,與周霖宜倒有兩分相似。他跪在地上,顯得不卑不亢,眼中古井無波,哪怕對上周若彤那灼人的目光,也沒有一絲的淩亂,周若彤知道,此人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