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蕭成渝的罪己詔,確實是一招狠招。其中唯一的損失便是蕭成渝的麵子,可贏得的,卻可能是江南形勢的逆轉和新皇蕭成渝在江南收到的無數民心。
饒是如此,讓蕭成渝這樣一個心高氣傲,極要麵子的人猛然間不要麵子,還是有些困難的。周若彤在信裏寫的很明白,麵子是什麼,又不能當飯吃。但收到的民心就不一樣了,遠的能穩固國家和社會的穩定,近的則是老百姓偷稅少稅的狀況會改觀。
南人行商道,百姓大多富裕。可饒是如此,戶部在江南收稅,還是困難重重。除了各方勢力的阻撓外,還有南北兩地積久的矛盾,你都不許我們做官,我們幹嗎給你交錢。
經此事後,皇帝至少傳達了一個信號。朝政選材,南北不論。想來納稅之民增多,國庫疲憊一事可以暫緩,畢竟,銀子,可是實打實的好東西。
周若彤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蕭成渝又是識大體之人,自然願意拋開自己的臉麵。就是他不願意,想來周若彤回京後也不會放過他,到那時,自己豈不是更沒麵子。
王興對於皇帝的罪己詔看的明白,知道大梁朝廷欲借此舉收攏人心,算是因禍得福。但祁連山畢竟年歲極大,又曾縱橫南北兩地,看的更全麵些。
先前為李氏治喪,旨在借此之機會將矛頭直指正教。老頭子祁連山一記猛招,讓此計劃破產。但蕭成渝罪己詔,隻是言明自己的過失,隻字不提應天府府尹李濟同一事。這裏麵傳出的信息很明確,不管他李濟同是死是活,是好是壞,朝廷保到底了。
換句話說,朝廷打算借此事和三老死磕到底。
雖然僥幸勝了一場,但局勢對三老而言,不容樂觀。
近幾日,祁連山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常常將自己鎖在小屋內,除了王興,誰也不見。
滯留於金陵的三大知府等眾人,見此番鬧劇已過,再不去見見欽差大臣,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便一同前往拜會。
宗養才心中有氣,但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三大知府等一幹地方官不容輕視,宗養才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打算請示順王,順王也拿不定主意,就讓宗養才在外候著,容自己思考一番,實則他打算請示周若彤。
周若彤聽聞後,冷笑道:“這群吃裏扒外的東西,用朝廷的權行私利,反過頭來合著外人咬朝廷,給了他們的臉,那日後豈不是蹬鼻子上臉?”
順王說道:“但江南畢竟不比京城,往來行事,勢必仍離不開這些人,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望娘娘三思。”
“哼。”周若彤一聲冷哼,然後說:“他江南不是學風甚重,禮數頗達嘛。這來而不往非禮也,人來了,不放進來,到顯得我等無禮了。那就見唄。”
順王有些聽明白了周若彤的意思,說道:“這見是要見的,至於如何見,那就是全憑我們的了。“
周若彤忍不住打了個響指,“皇叔正解。”
三大知府連帶一幹親信在褚府正廳內等候欽差大臣,但左等不來,又等不來,眾人心中也是惶惑。若說欽差因為他們首先與祁連山通氣一事而怪罪他們,又何必再見。
正當眾人等著焦急之時,門外有個小太監雙手捧著聖旨前來。他捏尖了嗓子高聲嚎道:“聖旨到!”
眾人大驚,慌忙跪在地上,但太監捧著聖旨,並不宣讀,而是命人取來皇帝掛像,擺在中堂,然後焚香祭拜,放下聖旨,太監便告退了。
跪在地下的人不知欽差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但假傳聖旨,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就是他宗養才也沒這個膽子。
眾人等著有人前來宣讀聖旨,但久久的並無人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直至天黑。他們足足跪了五六個時辰,直跪的兩眼發黑,頭昏腦漲。
這時,宗養才自門外負手而來。眾人見到宗養才,皆喊道:“大人。”
宗養才緩緩地望了眾人一眼,然後來到皇帝畫像前,長長一拜,然後取過聖旨,高聲宣讀,他讀了些什麼,眾人沒有聽清,但最後一句,宗養才拔高了音量,“特命吏部左侍郎宗養才為欽差大臣,各部配合,不得有誤,欽此!”
眾人跪在地上謝恩,原來這聖旨是宗養才離京時皇帝的授權聖旨。
宗養才此舉很明白,他是欽差,是皇帝的欽差。
眾人起身後,宗養才依舊一句話也沒說,該說的,聖旨裏都說明白了。
褚府門前,長春知府拉著姑蘇知府的衣袖問道:“大人,這欽差今日行事,究竟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姑蘇知府麵色不善道:“逼我等站隊罷了。”
祁連山聽完姑蘇知府的詳細稟報後,露出了笑顏,“這欽差背後鐵定有高人指點,怕是極不簡單。”
“老師,欽差此舉,怕是江南各部官員都要小心思量。畢竟,這官銜,是朝廷給的。”姑蘇知府擔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