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坐,一個是還無功名在身的刑部尚書世子,一個是皇上極為寵幸的當朝貴妃。
這若是放在京城裏,估計張甫之會氣歪了胡子,禦史台一天能有十幾封奏疏彈劾了。
二人就這樣尷尬的坐著,林光旭望了一眼周若彤,低下了頭,又望了一眼周若彤,又低下了頭。
年紀輕輕地他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昨夜陳柏蒼一事放在京城,可以算是天大的禍事了。
當年處置原吏部尚書鍾鳴一案,還隻是鍾鳴因為吏部整治的原因和皇帝對著來,結果硬生生的牽連出一批鍾黨來,殺了不少,百官誰不膽寒。
在往前追述,護國公黨一案,大多數人皆是毫無幹係,但先皇剛剛登基,正是要培植心腹之際,那麼多人霸占著位置不肯下來,舊的不去,哪能新的補上。
老皇心狠,一下子清空了半數的朝廷,直到如今,那場慘案還曆曆在目。
如今,顧之章貴為兩朝重臣,執掌禦史台三十餘載,論盛名,自然難以與文壇領袖張甫之並駕齊驅,可若是論威望,滿朝文武中無人能望其項背。
正是這樣一個朝堂第一大黨派,其門生遍及朝野,自然也有當年護國公府的榮耀,自然也容易招致當年護國公府那般的慘禍。
林昌黎和陳柏蒼皆是顧之章門下高徒,顧之章又是江南三老餘滄海的弟子,從三老三公餘滄海到陳柏蒼再到顧之章,這裏麵千絲萬縷的聯係,怎能讓人不心驚?
林光旭始終憂心在朝中為官的父親,林昌黎自九卿中歸化六部,這半年時間,那些原本的九卿成員大多告老,很難說著背後是相王的手段還是皇帝的意思。
周若彤遠在江南,對於朝中之事不可能一無所知。出門前,林昌黎曾拍著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兒啊,莫要小瞧了娘娘。”
林光旭每每想起這句話,都唏噓不已。
正當林光旭走神之際,周若彤捧起茶盞,笑道:“林公子不知多少年歲。”
“二十四。”處於胡思亂想之際的林光旭脫口而出,之後才回過神來,立刻警覺起來,娘娘問我年歲作何。
周若彤心想,春華不也二十四嘛,想到這一茬,不禁對林光旭又看的順眼了一些。
周若彤繼續問道:“林公子少年老成,學貫古今,實乃是我大梁未來的棟梁之才。隻是不知林公子可有婚配?”
林光旭心中更是啞然,先是一番恭維,這最後的一次轉折,可是彎子轉的夠大啊。
林光旭畢竟還年輕,若是他父親林昌黎在此,必定會咂摸出不一樣的味道。
“大梁未來之棟梁之才”,未來,畢竟充滿了變數,而這個變數,自然是後麵那一句有無婚配了。
林光旭低下了頭,還有些羞澀的說道:“還無。”
林光旭作為京城有名的士子集團的領袖人物,各家前往府上說媒的自然不在少數。但林父的心胸就像他家的林子一樣深,本著放長線釣大魚的隱忍原則,始終回絕。
要知道,男子二十四,還未婚配,可是有點晚了。
周若彤滿意的點了點頭,她現在是越看這小子越順眼了。林光旭的心中有些七上八下,但決定不能再在此事上糾纏,就說道:“娘娘,昨夜之事,欲打算如何處置?”
若是別人問到此事,周若彤必定沒什麼好臉色看,此事她心中自有主張,凡是前來多嘴如宗養才之流的,必定是心中打著小九九來的,又如何能夠瞞她?
隻是現在周若彤看林光旭比較順眼,也就不去計較此事了,周若彤說道:“久聞林公子高才,不知對此事有何高見?”
林光旭遲疑了一下,略顯躊躇,最後一咬牙,還是說出口道:“要看娘娘的胸襟了?”
周若彤臉上的笑容收起,不顯嚴肅,但也沒什麼表情,林光旭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得很厲害。如此對當朝第一權柄人物說話,他怎能不心驚膽顫?
周若彤麵無表情的問道:“何意?”
林光旭低下了頭,又抬起了頭,略顯堅定的說道:“娘娘若是胸襟大,則此事小;娘娘若胸襟小,則此事大。”
“那照你這樣說,本宮若不想做那心胸狹窄的小人,人家來殺我,這口氣自然也得忍著了?”
林光旭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立刻跪倒在地,顫聲道:“娘娘恕罪,臣不敢。”
這一幕,剛好被端茶而進的春華看到,她頓時望向周若彤不滿道:“娘娘!你嚇唬人家作甚?”
聽完這一句話,林光旭差點沒嚇死過去,春華好歹隻是個丫鬟,則能如此對主子說話,這哪是幫自己,這是害自己啊。
周若彤無奈的摸了摸額頭,這丫鬟,沒大沒小也就算了,還總說向著自己,這一遇到帥哥,魂兒就被勾走了。真的是......
周若彤對地上的林光旭招了招手,說道:“起來吧,瞧把你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