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三坐定,二人禮畢後,馮三就在抽眼打量著這位專心致誌品茶的臨安知府,對於馮三無禮的舉動,童冠一並未動怒。
“大管家此下江南道,不知所為何事啊?”
馮三瞥了一眼旁邊的管家,管家老許會意,悄悄地退下。
馮三說道:“此下江南,不為其他,專為三老三公一事而來。”
童冠一放下手中的茶盞,回道:“三老三公不要說放在江南道了,就是放在整個大梁,也是高不可攀的地位。我這一個小小的知府,說是正三品的官員,但實在有些不夠看啊。”
“知府大人謙虛了。”馮三說道:“這正三品實在不小啦,若是在再遇著機緣,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嘛。”
“哦?”童冠一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馮三摸了摸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笑道:“童大人,這臨安知府,可是大公公力薦來的。”
童冠一臉上那玩味的笑意更重了三分,先前,上任臨安知府在金陵府得罪了周若彤,欽差和正教於應天府衙門前一場廝殺,逼得蕭成渝下發罪己詔,之後三大知府一齊免職。
好在那時他雖是臨安知府的副手,卻早早地派人在京城攀上了馮保保這高枝,以千金相贈,才有如今之成就。
童冠一說道:“公公希冀下官怎麼做?”
馮三打了個響指,臉上露出一抹厲色,“除掉三老三公。”
童冠一頓時裝出一副極為為難之色,說道:“這...可是難辦啊...”
馮三再次摸了摸手中的翡翠扳指,意味深長的說道:“六部可是要換人了啊。”
童冠一神色立刻凝重起來,新朝舊朝,曆朝曆代在更迭之時,朝中都要有一番大洗牌。
如今改朝建元,刑部吏部換了人,周霖宜下台,九卿合並,六科給事中死了一個,這些變動不可謂不大。對於這些老江湖來看,這可不算真的大。
六部兼並九卿,原九卿大多下台,傳言朝廷有意重整官員吏治,這些空位,可還沒人去頂。
周霖宜下台,右相位遲遲沒有人選,緊跟著,張甫之以大學士的身份入住內閣,左相那邊,也沒人出任。
此外,國家重器內閣如今除了張甫之一人出任文淵閣大學士,還有東閣,武英殿,華蓋殿等大學士之位空懸。
這些,乍一看是無人可用,但實則是掛了一串誘人的餡餅給這些朝野內外的人看呢。
傳言,馮保保執掌司禮監同時執掌內務府。內務府乃是皇室之重,司禮監向來又分掌印秉筆,馮保保一人一並擔任,可謂風頭蓋過了大學士張甫之。
明眼人自然看的出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馮保保一介小太監,機緣巧合之下,得掌大權,本就難得,朝中不知多少眼睛窺視著呢。
皇帝設內閣,以司禮監鉗製,馮保保自身處境算不得多好。宗養才和董立本如今在吏部出任左右侍郎,看似風光,實則被相王壓著,難成氣候。這時候,朝廷正值洗牌之際,馮保保怎能不給自己謀取後路。
童冠一的手指彎曲著,不停的敲打著桌麵,滴答滴答的響,馮三始終摸著拇指的翡翠玉扳指,時不時的抽眼打量著童冠一。
童冠一喝了一口涼茶,說道:“大管家,內閣可是個好地方。”
馮三吸了一口氣,暗道:這個童冠一,好大的胃口。
好在公公先前早有交代,隻要他不要六部尚書,其他一切都好談。馮三故意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道:“童大人,朝中的事,想必你也聽聞過一些。禦史台,六部皆對內閣虎視眈眈,甚至有三品朝上走的官員申請調任內閣,不惜降低品級,聖上無一不全部拒絕,實則是鐵了心要扶植張黨。”
童冠一的眉頭朝上張開,臉上露出了遺憾的神情,“前兩日,三公也派人來了啊。”他搖了搖頭,歎道:“為難,實在為難喲。”
馮三的臉色陰晴不定,強顏歡笑道:“雖不敢打包票,但我家公公,好歹在內閣也是說得上話的。”
童冠一眼珠子快速的轉了一圈,當下拿定主意,拱手道:“如此,便是有勞馮管家回去轉告公公,鞍前馬後,我童冠一但憑驅使。”
“嗬嗬嗬。”馮三熱情的笑道:“如此,我便恭候大人佳音了。”
“客氣了!客氣了!”
馮三出門後,管家上前一步,合上了房門,又走出三步,離屋子略遠,這才開口對那馮三問道:“大人是宮裏來的?”
馮三心中好笑,這位管家也是膽子大的,對府上老爺的貴客也敢問東問西。
馮三說道:“不是宮裏,而是城裏。”
這個城,自然是京城了。
再結合剛剛聽到的,這位紅唇齒白麵容清秀的小相公姓馮,京城有幾個姓馮的能得到知府如此甚重的接待?
唯有那大太監馮保保了。
管家老許搖了搖頭,歎氣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