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河南郡的周若彤對張甫之的三篇文章深感詫異。
詫異的,自然是文章的內容。張甫之為文,一向以性情流露,文采斐然為人津津樂道。未曾想,這三篇文章竟然暗含政治宣傳。
能夠有如此效應,周若彤深感滿意。
想到這裏,周若彤決定,今後回京,必定也需要養一批筆杆子,若是能夠引導社會輿論,朝政實施將會方便許多。
這是周若彤第一次發現這些清流之士的重要性。
輿論,有時候比洪水還猛。
京城被大學士的三篇文章攪得沸沸揚揚,一時間,大家竟忘了娘娘即將返回京城這間頭等大事。
狡猾的大學士成功的吸引並轉移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張甫之今日罕見的沒有去內閣點卯,江南道正處於關鍵時刻,按理說大學士不該缺席才是,但張甫之認為,江南道自打瓜州陷落後,短期內將沒什麼大事發生。
事實也證明,他的眼光真的很毒辣。
他端坐於書房,沒有看書。書房裏新添了幾把圓木凳,全部得益於張甫之升為大學士後俸祿增加的緣故。
張明在門外探頭探腦,終於挨了自己爹一陣怒罵後逃之夭夭。恰好路過的周子峰不禁掩麵而笑。
周霖宜朝張甫之擺了擺手,說道:“你對兒子也忒嚴厲了些。”
“那個小畜生!”張甫之朝張明離去的背影哼了一聲,然後說道:“娘娘即將回京,你有何看法。”
周霖宜先是一愣,然後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張甫之暗罵自己說的太過直白,周府兩父女的關係一向微妙,就是周若彤在京城的時候,身旁人更是提醒自己莫要在娘娘麵前提起原右相周霖宜及其相關的事宜,以免觸了黴頭。
周霖宜見張甫之臉上有尷尬的神色,就擺了擺手,說道:“你不用放在心上,事情過去了這麼久,我也早已釋懷。”
緊跟著,周霖宜話鋒一轉,說道:“若彤回來了,隻怕泰山王之女的日子不會很好過。”
張甫之問道:“娘娘真的容不下她蕭紫衣?”
周霖宜雙手揣在袖子裏,舒舒服服的躺在躺椅上,說道:“我那女兒性情頗有些怪異,昔年在府上的時候,就曾聽聞她說什麼一夫一妻製,我全當她是些玩笑話,嗬斥了兩句便作罷,現在想來,她似乎是認真的。”
張甫之歎了一聲,“蕭紫衣入宮,對大梁百利而無一害。借此收攏泰山王,穩定中原諸王。如今江南道叛逆,這個節骨眼上,蕭克定的態度自然尤為的重要。”
“上回,蕭克定入京。便是向大梁的朝廷表明自己的態度,說明他並不想和朝廷對著來。若是中原諸王人人能有他這樣的覺悟,將會省去很多麻煩。
當年整治護國公老田家一案,實在讓諸王膽寒,泰山王府一度處於風口浪尖上,心裏有了陰影,也在情理之中。蕭克定不想走相王的路,但自然也要朝廷做出保證。這個保證,自然是蕭紫衣入宮一事。”
張甫之一拍手,說道:“你說的,我也明白。但正像你先前說的那樣,娘娘一向強勢,又是個女人,聖上畢竟難做。”
周霖宜擺了擺手道:“我那女兒雖然有時處事頗為怪異,但在大局上還是心理清楚的很。她此番回京,想來不會出手對付蕭紫衣。但她手下的那批人,為了討好表忠心,可就不一定了。”
張甫之露出了沉疑的神色,“你是說馮保保?”
“何止他馮保保一個?”
張甫之默然不語。
林府,顯得十分冷清。
林宅內,有很幽深的樹林。起先,蚊子很多,因為晚秋寒,現在連蚊子都少見了。
幽深不再,綠葉轉黃,枯葉凋零,全是蕭瑟。兩個女子漫步在黃葉鋪滿的小道上,眉頭皆是緊鎖,不知在擔憂些什麼。
年歲有些大的那位婦人,便是林昌黎之妻林夫人。林夫人挨著一處石桌坐下,麵色有些不太好看。
想著那位被軟禁在刑部衙門的夫君,雖說知道那些下屬們不敢真的把林昌黎拿下丟到刑部大牢裏,此刻必定是在衙門裏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但林夫人仍舊有些不開心。
她咽不下這口氣。
“想不到她周若彤連這點氣量也沒有!”林夫人一掌拍在石桌上。蕭紫衣趕忙把手放到了林夫人的手背上,掉了幾滴眼淚,顯得頗為楚楚可憐。
“都怪紫衣不好,連累林伯父。紫衣這就回去,從此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蕭紫衣說著,真的流著眼淚起身就走,林夫人一把拉住她,說道:“傻孩子,你這是說的哪裏話。自古以來,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乃是天經地義。她周若彤想獨占後宮,這種事,想都不要想。”
蕭紫衣重又坐下,握著林夫人的手說道:“我在泰山之時也曾聽聞,貴妃娘娘為人頗為強勢,滿朝文武沒有不怕她的,就是聖上也忌憚她三分。我們還是不要與她爭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