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右手邊的耄耋老者先是一撫長須,並不看他二人,像是對著空氣說道:“你二人多少年歲,師從何人,讀過那些書啊?”
張明和周子峰二人一愣,這老頭子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說啥呢?周元笑道:“王大儒是問二位公子呢!”
許是姓氏後麵加了兩個字,這位老年大儒很滿意,摸著長須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嘴裏卻說:“不敢當,不敢當。”
張明和周子峰心裏好笑,家裏的兩個老頭子,門生遍及全國,年輕時就號稱學問了得,尚且不敢以大儒自居,這個老頭倒是有趣。
周元畢竟以禮相待,再加上門口還有個黑臉門神拄著跟大鐵棍候著,張明和周子峰自然不敢托大。
張明說道:“我叫張明,沒有老師,讀過一些啟蒙書籍,不算多,因為我娘走的早,我家又請不起下人,所以我得給我爹洗衣燒飯,上街買菜,料理家中瑣碎事務,自然沒有那麼多時間。”
周子峰說道:“我叫周子峰,也沒有老師,少時倒是跟著父親讀書,但沒什麼收獲,因為寄居在張兄家中,一切事情有張兄照料,是以得空讀書,可能比張兄多讀了兩本書,但是學問卻不比張兄。”
那老人立刻嗤笑道:“你二人這互相追捧,倒是有趣。既然讀得書比他多,如何學問不如他。看你二人年紀輕輕,也沒有名師指導,所以難蹬堂奧,也是應當。”
張明笑道:“老先生此言差矣,有道是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書讀的再多,也不可能窮盡世間的一切學問,佛家的卻是說的好,吃飯睡覺,皆是修行.......”
那耄耋老者氣的胡子飄起,“無稽之談,一派胡言,小小年紀,連儒家學問還未了解,就敢是禪宗之事,說大話,不怕閃了舌頭?”
張明對周子峰吐了吐舌頭,心想,大梁的人是不是越老脾氣越壞。周子峰微微一笑,大梁尊儒抑佛,儒道正統,禪宗邪門,一向有此言,當年張甫之年輕時做學問之時,鑽入書海不得出,於江南求學之際,遇高僧指點,當頭棒喝,如夢初醒,方有今日的功底修為,這段公案,就是大梁朝廷內部知道的人也不多。
周元擺了擺手,說道:“讀書學問,枯坐書齋,終不是我想要的學問,各位先生,不妨談談治國之策。”
左手邊的齊先生撚著胡須笑道:“治國之策,無非陰陽。天地間生陰陽,陰陽演化萬千,此乃天地至理,治國亦當如此。”
張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齊先生瞪了他一眼,周元笑道:“先生所說甚為玄妙,還請詳解。”
齊先生依舊撚著胡子,不急不緩的說道:“這陰陽之道,可拆開來看,應對君臣之道。君者,天子也,世間之陽;臣者,臣子也,世間之陰。君主開辟疆土,南征北戰,大興武功,文臣安邦治國,大興文治,兩相結合,開萬世之太平。
往下在看,臣與民之關係,也是陰陽。與民言,臣為官,官為陽,民敬畏之,敬畏方能守法,至陰則為水,民便是水,正所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就在齊先生搖頭晃腦說到興奮處時,張明和周子峰憋著笑,周元看到了,就說道:“二位有何見解?”
齊先生也見他二人似乎在忍著不笑,冷哼一聲,扭過臉去。
張明說道:“既然談到了陰陽之說,這裏麵的學問,還是周兄懂的多些。”
周元又將目光落向周子峰,周子峰頓了下,說道:“若說陰陽學說,我曉得也並不多。這陰陽學派,本是以前陰陽家之說法,被我儒家借鑒罷了。陰陽之道,用到治國之策上,說白了,便是平衡之道。以我大梁為例,君臣之間,需要平衡;官民之間,需要平衡;權貴之間,需要平衡;新舊之間,也需要平衡。
《尚書》有言,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靜觀執守,不離自性。君王處於中端,亦手持中端。左右之間,皆有矛盾,上下之間,還有衝突,君臣治國之道,若要守城,平衡之道,便是此理。”
那周元眼神一亮,心中感慨,此人年歲輕輕,便有如此見識,那大黑鬼倒是尋來了個寶。
齊先生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周元就問:“落到實處,和解?”
周子峰笑道:“帝王心術,馭人權術,如何為外人道?”
周元大笑,“先生大才,我周元佩服。周元還有一問,懇請先生教我。”
不自覺間,周元對周子峰的稱呼已經從公子變為先生,隻有門外的黑臉漢子才知道,先生二字,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