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青色的天空逐漸有了烏雲,明晃晃的月亮懸掛在空中,顯得有些孤獨冷清。
銀白色的月華灑在地上,像是鋪了一層寒霜。池子邊的翠柳,微微的擺動著嫩嫩的枝條,有些妖嬈,但更像是久病的女子無力的揮舞著胳膊。
門內的不再有聲音,門外的不敢有聲音,終於,裏麵傳來了周若彤懶洋洋的聲音。
“好了,本宮睡著了,什麼也不知道。”
蕭成渝嘴角一扯,心想哪有你這樣當老婆的。
馮保保嘴角一扯,心想哪有你這樣當娘娘的。
春華也嘴角一扯,心想哪有你這樣當主子的。
立在門前的彭忠和田文清對視了一眼,一個抬頭望天,一個低頭望地。天上的明月真好看,地上的石板真好看。
蕭成渝轉身就走,不再多言,春華呼了一口熱氣,這才驚覺後背濕了一片。
她起身入了翠柳宮,發現周若彤坐在黑暗裏,望著窗外怔怔的出神。春華無奈的搖了搖頭,心想你這又是何苦。
蕭成渝走出了翠柳宮,看到停在宮門前的盛輿,有些不爽的他上去就是一腳,蕭成渝力大,竟然將四人抬的盛輿踢翻了身。
馮保保跟著蕭成渝七拐八拐,也不知道蕭成渝要去哪裏,蕭成渝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宮裏很大,自己的家也很大,蕭成渝這才悲哀的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去哪裏睡覺?
選擇多,也不是件好事。
就像衣櫃裏的衣服太多,出門不知道該穿哪件;就像桌上的菜肴太多,舉箸不知道該落哪盤;就像腳下的路太多,抬腳不知道該走哪條?
蕭成渝抬眼望去,宮殿的簷角掛著紅燈籠,正對著遠處那暗青色的天空。
蕭成渝臉上露出了笑容,那是東五所的重明殿,朕小時候也住在那裏。
蕭成渝帶著馮保保走向了重明殿,馮保保腹誹不已,皇帝當到這份兒上也是絕了,新婚大喜的日子不陪著新娘子,過來和兒子扯被子,傳出去不知道又是如何的一番風雨。
過了宮門,馮保保喚來了小太監,讓他們先行稟報,結果那小太監卻露出了一臉為難的樣子。
就在馮保保磨蹭之際,蕭成渝已經入了重明殿,馮保保瞪了小太監一眼,然後快步跟上,一入宮門,發現光滑的白石大殿前,跪著一眾小太監,為首的,竟然是皇子蕭君正。
馮保保大驚,趕忙奔向前去,慌忙扶起蕭君正,驚訝道:“殿下呀,大冷天兒的,您怎麼跪著!”
蕭君正望向蕭成渝,重又跪下,說道:“兒臣恭請父皇移駕傾月殿。”
蕭成渝嘴角一扯,眼神有些冰冷。
馮保保的身子也僵住了,回頭看了一眼蕭成渝,然後對左右的太監怒斥道:“混賬東西,怎麼能讓殿下跪在這裏!”
太監們膽寒,紛紛低頭叩首,直喊公公饒命。
蕭成渝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走入了重明殿,路過蕭君正身旁的時候,他喚了一句,“你起來吧,今天朕不住在這裏。”
傾月殿,被打掃的很幹淨,布置的也很舒適。
門口的小太監看著遠處的天光,再有兩個時辰就該天亮了,他們覺得皇帝可能不會來了,然後每一個侍寢的小太監的心尖兒上都冒著寒氣,他們是馮公公吩咐來傾月殿侍候新娘娘的內侍,娘娘第一天入宮,乃是大喜之日,聖上卻未來,就是平常人家娶媳婦兒,這也是莫大的恥辱,主子上頭不開心,底下的日子估計也難過了。
凝冬隨侍著蕭紫衣,束手立在蓋著紅蓋頭的蕭紫衣身旁,站了數個時辰的她腰酸背疼,心中更是難受憤怒。
難受是為了蕭紫衣,憤怒是因為皇帝,她是下人,是隨侍入宮的宮女,自然知道皇帝的威嚴,所以在心裏很快就撤銷了對皇帝的憤怒,轉而將那滿腔的怒火轉移到了翠柳宮。
同樣是位列四妃,憑什麼我家小姐住的是殿而你住的是宮?這也就罷了,新婚第一晚,你都爭風吃醋,施展手段,心腸是不是太歹毒了些。
蕭紫衣坐在床沿上,始終沒有說話,紅蓋頭下的麵容,若隱若現,依稀可辯佳人的絕世美顏。
紅燭搖曳,層層的帷帳折疊起了層層紅光,光線有些昏暗,顯得曖昧,裏麵沒人說話,顯得安靜,又顯得冷清。
凝冬終於忍不住了,她起身就要往外走。
聽到動靜的蕭紫衣叫住了她,“凝冬,你去哪裏?”
小侍女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去翠柳宮看看。”
蕭紫衣平靜的問:“去翠柳宮看什麼?”
凝冬憤怒的說:“看看聖上在不在那裏。”
蕭紫衣再問:“就是在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