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宗養才的舉動,不要說杜明和陶言不信,就連宇文靖也不信。宗養才消息靈通是出了名的,連宇文靖這個外來人都知道。
天光不知道為何暗了下來,不再有風出來,空氣顯得有些悶悶的,但依舊寒冷,宇文靖覺得自己穿少了衣服,有些不適應,打了個寒顫,宗養才和陶言這樣長居北地的人自然知道,要下雪了。
果然,沒多久,就有雪花飄了進來。
宇文靖望著片片的雪花,覺得有些漂亮,更覺得有些冷,他輕聲問道:“要不要進去?”
陶言一撫長須,沒有說話。
杜明摸著下巴,沒有說話。
宇文靖心想,就是裏頭的那位講的真的很枯燥,但你們這樣情願下大雪在門口坐著也不願進去聽講,是不是太打臉了一些。
宗養才畢竟和宇文靖在江南道上有些交情,就笑道:“宇文大人,若是我們都進去了,歇會宰輔大人來了,看到了該怎麼說?”
宇文靖心裏咯噔一聲,這才明白此三人來到門口,不惜當場打臉董立本也要在門口閑聊,這是在做給相王看。
果然,京城衙門裏的一舉一動,看似平常,皆是背後大有深意所在。
杜明將碗裏的殘茶潑在了院子裏,然後說道:“宗大人,聽說老韓下去的時候,去了勤政殿上了個本子,和你禮部換了個人,有這麼回事不?”
宗養才說道:“杜大人你消息是真靈通,以後宗某管你叫小靈通便是了。”
杜明一擺手,“一大把年紀的人了,調侃我作甚。”
宗養才笑道:“薑是老的辣麼。”
陶言聽了很受用,在座的他年紀最大。
杜明接著說道:“聽說,主客司的李春芳調到了戶部當右侍郎去了,而戶部頗為重用的右侍郎殷正茂卻調到你手上,這招做的妙啊。”
杜明話裏有話,宇文靖聽出了些味道,但琢磨不出來,畢竟對於京城官場那盤根錯節的關係,他還沒完全整明白,理清楚。
宗養才卻曉得杜明的意思,他這是表達不滿,雖然語氣裏完全沒有任何不滿。
果然,陶言不再撫摸長須,說道:“宗大人,你這做的可不厚道。”
宇文靖心裏一懸,不知道這三位因何生出了嫌隙。
宗養才臉色不變,他知道這兩隻老狐狸會錯了意,以為自己想要插手吏部,卻不帶著他倆分一杯羹,繞過他倆獨幹。
宗養才朝屋內努了努嘴,說道:“這位新上任的天官大人,可是麵子大的很。”
陶言聽出了他話裏有話,開始琢磨此事,他畢竟也曾擔任過禮部的尚書,知道主客司李春芳出身何處,他輕聲試探道:“董大人的意思?”
宗養才點了點頭,“戶部走了老韓,太倉銀虧得厲害,怎麼看都是落井下石的好機會。原本老韓就是聖上重用的人,結果自聖上登基以來執掌戶部七年,一點成績都沒有,自然有心人會動些心思。”
杜明嘟囔道:“我怎麼聽不懂你們說的話啊。”
陶言翻了個白眼,“主客司李春芳當年是九卿那邊合並過來的人,當時董立本還是吏部左侍郎的時候,給我打過招呼。”
杜明立刻會意,“他是董立本的人。”
宗養才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
杜明一拍石階,聲音抬高了三分,叫道:“宗大人啊,你怎麼能安排他的人去戶部?”
宗養才聳了聳肩,說道:“董大人接任吏部,是聖上的意思,他的麵子,可是大的很,他親自和我提了,我和老韓的關係也不錯,哪能不開這個口。”
陶言歎了一句,“老韓難呐!”
宗養才心中大喜,心想老狐狸上當了,董立本聰明的很,知道自己執掌天官,這時候戶部的地官去了江南,大家的眼睛都盯著這塊六部衙門裏第二大肥肉,若是他這個天官再對戶部動手,必然犯了眾怒,所以才要走李春芳,換他的人來禮部,這是想繞過戶部對禮部動手,結果宗養才卻把李春芳送到戶部去,這下子老狐狸們豈能不暴跳如雷?
果然,陶言歎了一口氣後,說道:“咱們和老韓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總不能見著他被人白白的欺負,該幫襯的時候,總要幫襯一把。”
宗養才一拍大腿,說道:“陶大人說的對。”
宇文靖擔憂的望了一眼裏頭正講話講在興頭上的董立本,心想這廝以後的日子恐怕難過了。
杜明輕聲問道:“那該如何幫襯?”
陶言撚著胡須,一個不小心,揪下了兩根胡須,疼得他眉頭一皺,“宰輔大人知道麼?”
“還不知道。”宗養才老實的說道。
陶言歎道:“宗大人,糊塗啊。六部人選調動,宰輔大人才是我等中樞,此事哪能瞞著他進行?”
宗養才立刻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摸著胸脯又擺出一副痛心疾首悔不當初的樣子,說道:“呀!老大人提點的是。”
提到相王,宇文靖就嘟囔了一句,“宰輔大人怎麼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