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若彤到下的那一刻,驚呼聲,救駕聲,各種各樣的喧嘩聲響成了一片。
早已收到勤政殿聖旨的禦醫們從各個角落衝了出來,更有太監們抬著盛輿,舉著毛巾瞬間湧入了人潮。
跪在地上的官員們看到了突然出現的禦醫和內侍們,這才明白,這裏的一切,聖上都看在眼裏。
很多人覺得有些寒冷,不是久跪於雨水中的寒冷,而是背後感受到的聖上的目光寒冷。
太醫們吆喝著,抬起了娘娘,抬起了太子,抬起了公主,在禁衛的護送下,朝太醫院駛去。
關心此事的百姓們,士子們紛紛起身,然後朝宮門前湧去,要看看兩位殿下究竟如何,禁衛們紛紛湧出,擋住了百姓們,艱難的維持著秩序。
靠近宮牆的三層樓上的某一處開啟的窗子,悄悄地關上,沒有人注意,沒有人發現。
大黑傘飄過了逼仄狹長的巷道,終於在右相府後麵的一處小門下停下,也沒有人發現。
蕭紫衣費力的起身,然後扶起了蕭克定,雨水順著蕭克定的兩鬢落下,白色的和黑色的頭發黏成了一綹一綹的,有些狼狽。
蕭克定望了女兒一眼,輕聲的問道:“這是你的決定,你不要後悔!”
蕭紫衣搖了搖頭,麵色蒼白的她沒有說話。
搖頭表示否定,也表示肯定。
蕭紫衣是蕭克定從小看著長大的,做父親的自然明白女兒肯定的是什麼,否定的是什麼。
蕭克定有些苦澀的說道:“父王讓你失望了。”
蕭紫衣咬著嘴唇輕聲的說道:“都是為了女兒!”
蕭克定歎了一口氣,你終究還是失望了。
順王起身,冷冷的看著父女倆,然後重重的甩袖,重重的冷哼,袖子上的水點子濺在了蕭克定的臉上。
蕭克定對於這樣的侮辱,他沒有說話。
順王拂袖而去,追著內侍和太醫們趕向了太醫院,他不太關心周若彤的生死,他關心的是太子的情況。
顧之章扶著牆站了起來,身上布滿了雨水和泥水,束起的頭發已經亂了,夾雜著披散在雙肩上,臉上有痛苦的神色。
宋成業上前,輕聲的問道:“老師,接下來我們如何是好?”
顧之章抬頭望向順王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哀歎道:“是娘娘贏了。”
從右相府到晉王府再到如今,一直都是娘娘贏。
顧之章有過翻盤的機會,但他知道,自今日起,他將再無翻盤的可能。
六部尚書互相攙扶著起身,陶言扭頭輕點著人數,這才驚訝的發現,六部尚書少了兩個,一個是兵部的胡世海,一個是禮部的宗養才,按理說他倆是最不該少的人,怎麼偏偏沒來?
這讓陶言很疑惑。
董立本望向了勤政殿的方向,心想,此事之後,你與那位翠柳宮的娘娘又將如何相處?
百官們沒有回到各自的值房,而是一齊湧入了太醫院,畢竟聖上在看著,便是做做樣子,也總歸也做的逼真一些。
太醫院的門前,內侍撐著打傘,蕭成渝立於石階之下,目光冰冷,百官們心裏一寒,聖上什麼時候從勤政殿來到的太醫院?
蕭成渝緩緩地掃視著人群,在顧之章身上多停留了三秒,顧之章覺得那三秒如同三萬年那樣長久。
百官跪倒在地,齊聲高喊萬歲。
然後在齊聲高呼臣等有罪。
他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罪,但如果不這樣喊上一聲,不聽聽皇帝作何看法,他們終歸有些放心不下。
蕭成渝大手一揮,顯得有些疲憊。
內侍會意,捧著拂塵,捏尖了嗓子喊道:“各位大人,都散了吧。”
百官們麵麵相覷,有的嘴角囁嚅,有的揣著雙手,最終,不知道是誰先起得頭,百官們低著頭,躬著身,紛紛退下。
順王留了下來,顧之章沒敢留下來。
順王在兒子的攙扶下,走向了石階,輕聲說道:“聖上,臣有罪。”
和先前的百官們所言不同,順王真心的覺得自己有罪,因為他沒有阻攔的住顧之章闖入詔獄把人帶走,也沒有阻攔得住蕭克定在宮門前大鬧,更沒有阻攔得住娘娘懲戒太子。
蕭成渝疲憊的說道:“此事與皇叔無關,皇叔不要放在心上。”
順王低下了頭,不在說話。
他怎能不放在心上?
陶言在值房內換上了衣裳,刑部右侍郎阮泉討好的遞上了軟軟的白毛巾,陶言接過擦幹淨了臉上的雨水,然後又從阮泉手上接過了驅寒的參茶。
陶言滿意的對這位右侍郎點了點頭,自打自己來了刑部以後,這個右侍郎侍奉自己比自己親兒子還到位,再看看老好人嚴之卿,不怕貨比貨,就看人比人啊。
陶言正在心中感慨之際,阮泉輕聲的提醒道:“尚書大人,司禮監的馮公公還在大堂跪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