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春日,宮裏卻彌漫著秋日的肅殺之氣,一來是司禮監整頓之際,大小太監人人自危,尋常更是不敢稍有忤逆,就是說話的聲音也不敢太高,見到主子貴人,更是老遠便躲開,躲不開的,也是隔著好遠便下跪行禮,這種拘謹作態,讓蕭湘沫十分不滿。
另一邊,前些日子,順王妃杖殺凝冬,算是在宮裏立威。凝冬姑娘是六品女官,自從司禮監馮保保掌大權以來,宮中內侍便以太監為首,尋常女子,就是家境顯赫些,或者有些門路的,尚且不敢放肆,眼見著凝冬得勢,這種格局將有改變,宮女們也是喜形於色,結果凝冬死在東西宮牆之間,她的悲慘下場給數萬宮女敲響了警鍾,是以宮中無論男女太監宮女,皆膽寒。
更讓蕭湘沫無法忍受的還不是宮女太監的唯唯諾諾,而是秦鈺不知道去了哪裏。工部專門在北苑靠近翠柳宮的地方修建了一處道觀,蕭成渝也象征性的下旨司禮監,給秦鈺封了一個國師的封號。馮保保是向來能夠抓住一切機會提升實力的人,他立刻借此機會將欽天監改組,也一並丟到了新修建的國師觀中去,秦鈺本就是不喜歡熱鬧的人,整天被一群太監圍著國師老爺長國師老爺短的叫,自己受不了了,這才重新逃到了白雲觀去。
蕭湘沫繞完東邊繞了西邊,無聊至極的她甚至去了東宮找弟弟,結果老遠就看到大學士站在窗戶口哼著“子曰。。。。。。之乎者也。。。。。。子再曰。。。。。。之乎還者也”之類的話,蕭湘沫哇啦一聲,立刻就跑遠了。
大學士最近對太子殿下愈發的上心起來,就連內閣也不怎麼去了,這其一是因為泰山王走後,內閣一時間也沒什麼事情,就是有事情,也是六部內部的事情,內閣管得太寬,相王總是嗷嗷叫,張甫之也聽得煩了,索性就來東宮避一避,再加上娘娘奉行讀書百遍其義自見的道理,給蕭君正搜刮了不少的書,其中不少孤本古籍,張甫之自然就來勁了。
其二,則是近來春闈科舉提上了日程,張甫之和聖上娘娘已經私下裏商議好,盡量選用優秀的年輕人入翰林院,給未來的蕭君正儲備人才,這回考試,也是詩詞歌賦與治國策論同重,崇文館門外的道德板也在京城中赫赫有名,其中許多文章更是連張甫之也嘖嘖稱奇,是以張甫之便經常讓張明沒事的時候去崇文館門前把那些文章抄了來,作為自己對蕭君正講課的內容。
這些文章或好或壞,但皆有可取之處,或正麵,或側麵,或論人論事,或議論朝局,總之讓蕭君正眼界大開,數年來,蕭君正第一次愛上了學習,就是蕭成渝和周若彤兩口子也一邊開心一邊驚訝,兒子終於快長大了。
這可就苦了蕭湘沫了,武林大會沒開成,還走了個太上師祖,現在連蕭君正也沒個正形,跟著老頭子成天子曰子曰子再曰,好沒意思,蕭湘沫叫苦不迭,好生無趣。
“臭蕭君正,臭張甫之,臭馮保保。。。。。。還有臭秦鈺,你們都自己玩自己的,也不帶我一起玩。。。。。。”
蕭湘沫一邊走,一邊踢著腳邊的小石子,悶著頭,不知不覺就繞到了禦花園,然後冷不防的被人捂住了雙眼,隻聽那身後傳來了神秘的聲音,“好閨女,快來猜猜我是誰?”
蕭湘沫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冷靜了下來,嗯嗯了兩聲,叫道:“曉得了,你是宮女大丫頭——大丫頭是服侍蕭湘沫的宮女,年歲不大,心靈手巧,就被蕭湘沫喚作了大丫頭。”
“你這丫頭,好沒有心肝,虧我對你日思夜想,好心腸全做了驢肝肺。”
蕭湘沫嘴角一扯,有些無奈的說道:“好啦,二姨姥姥,你這酸的,就是隔著宮牆都能傳到我母妃那裏去了。”
“嗬——”鎮國公少夫人鬆開了手,繞到了蕭湘沫跟前,伸出纖細修長的手指指著蕭湘沫的額頭,笑罵道:“鬼丫頭隨你娘哩,恁精明。”
蕭湘沫托著腦袋好奇道:“二姨姥姥,你是怎麼到這來了?”
少夫人左右張望了一眼,然後擼起袖子說道:“這不是我家老公公在兵部履職那個什麼鎮北將軍麼,履職第一天就回去抱怨說是宮裏禦膳房的膳食是越來越沒品了,所以我就送飯來了。”
蕭湘沫望到了千秋亭下的紅漆木食盒,有五層高,眼前也是一亮。
也不怪李謙挑食,雖說李家近幾年沒落了,但是尋常飯食,也還有老牌貴族的精致,數年不朝,自然也忘記了宮裏管得夥食是個什麼樣的情況。
大梁宮廷,內廷之中設立禦膳房,禦膳房傳膳,有嚴格的時間要求,為了不誤點,禦膳房內供的膳食大多都是提前一天備好,放在大蒸籠裏保溫,然後隨叫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