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逐漸暖和起來了,有人仰望天空,藍湛的天空萬裏無雲,天朗氣清,在京城是難得的好天。
士子們已經洗漱完畢,一個個表情各異,大家夥三五成群,互相說些有的沒的,但大多眼神飄忽不定,想借此掩飾自己的心虛。
胡世海深吸了一口氣,一向見慣沙場縱橫的他,不知為何,來到這裏也感到有些緊張,人群一層層的圍攏過來,因為科舉開啟,是舉國同慶的大事,不乏五湖四海的士子在家族長輩的帶領下親自前來,宇文靖入主兵部,擔任主考官之一,這位兵部的一把手自然也是頗為炙手可熱,許多蟄伏京城的江南名士族長等閑不敢露麵,到了今天烏壓壓的全部冒了頭,像是破土而出的野草一般,嚇人一跳,怎的這樣多?
勉強逃脫應酬的胡世海站在右門邊,宇文靖也脫身而來,兩人並肩而立,各自擦了一把汗,胡世海有些驚奇的說道:“這些人都是江南來的?”
胡世海指的不是士子們,而是這些士子背後的家族長輩,宇文靖露出了苦笑,說道:“尚書大人誤會了,雖說南北之爭曆來已久,但在七年前,娘娘暗中組建商會,南地三大豪富入主內務府當值,這些人蟄居京城,自然不全是為我而來。”
胡世海點了點頭,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五湖四海的人數居多,到時候聖駕來臨,稍有差錯,都是彌天大禍,你我二人兵部主事,還是小心為妙。”
宇文靖點了點頭,說道:“刑部那邊,陶言是個老江湖,已經著手準備,北鎮撫司那邊的順王爺,也已經撒網了,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胡世海點了點頭,然後望到了另一邊的宗養才和陳柏蒼親密的走在了一起,不禁有些好奇道:“他倆怎麼走到一塊去了。六部和都察院向來不太對付,宗養才更是被顧之章嫌惡,這兩人親親密密的,倒是讓人驚訝。”
“怎麼,尚書大人你不知道?”宇文靖顯得很驚訝,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去年將軍下去的時候,沒看出來?”
胡世海拉了拉衣服,他曉得宇文靖提的是那晚在金陵發生的那檔子事,胡世海想了一會,說道:“講真的,因為老師的緣故,對於大梁曆代曆史,我也算頗有些了解,曆代為官,都講究一個揣摩聖意,唯獨到了建元這一代,這官特別難做。”
宇文靖樂了,胡世海正是在建元被啟用的,從天涼郡那個鬼地方來到了中樞,連帶著張甫之執掌內閣,就是相王出山一統六部,也再難和張門抗衡,胡世海會覺得這一代的官比曆朝曆代難做,還真是聞所未聞。
“尚書大人何出此言啊?”宇文靖問道。
胡世海頗為感慨道:“曆朝曆代,隻需揣摩一個聖意便是了,這一代呢?”
胡世海沒有給出準確的答案,宇文靖覺得身子有些冷,他不太明白胡世海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個,總而言之,他的內心起了波瀾。
遠處的宗養才有說有笑,和來訪各位官員豪紳皆應酬得當,宇文靖望著宗養才,漸漸地陷入了沉思。
…………
馮保保今天既沒有在勤政殿當差,也沒有去內閣協助閣員批紅票擬,而是來到了翠柳宮伺候娘娘。
看到馮保保忙這忙那,明明沒啥事,他卻沒事找事做,不是一會兒擦桌子,就是一會說地板不幹淨,更是帶著一幫太監給侍弄外頭的花花草草,忙的不亦樂乎,周若彤放下了手中的刺繡,問道:“我說保保,你這一大早瞎忙乎個什麼呢?”
馮保保笑道:“回主子的話,奴才許久不來,看著下人都疏忽了些,主子是心善的人,對奴才們都挺好,但有些奴才不懂做奴才的本分,今兒個奴才就幫著主子教教他們,省的以後讓主子不省心。”
周若彤嘴角一撇,有些無奈的說道:“也是真有你的,不好好的在勤政殿待著,來我這做雜工頭子,你也是閑的。”
馮保保依舊麵帶微笑說道:“娘娘罵奴才,奴才心裏歡喜著。奴才走到今天,都是娘娘提拔的,不敢忘本。奴才說個不恰當的比喻,還請娘娘不要怪罪。”
“你說。”
“奴才打小就被賣到了京城窯子裏,因為長相還有幾分俊秀,被養成了個孌童,日後供那些達官顯貴狎玩,奴才心裏頭咽不下這口氣,瞞著主家自宮入了宮,能有今天,全是娘娘的恩德。奴才算不上個男人,若是自比女人,娘娘可是奴才的娘家。”
周若彤噗嗤一聲樂了,她擺了擺手,說道:“也是難為你了。”轉而,周若彤像是想起了什麼,就問道:“你是不是來我這避嫌來了?”
馮保保有些囁嚅的說道:“娘娘別生氣。”
周若彤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怪你。”
馮保保說道:“外人總管我叫大宦,太監幹政,雖說隻是大學士的協辦,但司禮監在民間士子的眼中依舊不倫不類,奴才今兒個要是跟著聖上出巡,實在不太妥當。”
周若彤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保保啊,你是明白事理的人,多少叫聖上和本宮省心不少。”
馮保保跪下了,說道:“為主子省心,是奴才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