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和老丈人談談工作(1 / 2)

春風吹動了柳條,也吹皺了一池春水。老人臉上的皺紋在光芒下顯得很清晰,此刻就像是微微浮動的柳條和水中蕩漾起的漣漪。

內院中十分安靜,就是隔著一堵厚厚的牆,也能感受到裏麵傳來的緊張而壓抑的氣氛。

齊王離得誰都有些遠,他穿著一襲大紅袍,總是能讓人聯想到司禮監的那位掌印太監馮公公。

白水綠柳紅袍,春日溫和的陽光下男子著紅裝而立,很有一種畫麵的美感,連色彩都很協調。

可惜,王公貴族們大抵都不往齊王那邊看,多是注意西邊已經走遠的兩個人。

蕭成渝撥開了一根柳條,輕聲問道:“近來可好?”

周霖宜笑了笑,笑容很是平淡,就像是他身邊的池水一般,“枯坐書齋,自然也有一分樂趣,這是以前所不知道的。”

“甚好。”蕭成渝說出這麼一句,反而不知道再該說些什麼,他們兩人繞著池邊走,過了一道小小的圓拱門,西邊有一個不大的小花園,裏麵屬於打理,春天又是很有生命力的季節,地上的野草長得鬱鬱蔥蔥,不同於其他地方的色彩斑斕,純粹的綠色也自有一分美感。

周霖宜低著頭,眼前的這人,他們相識已久,那會兒他還在禮部做尚書的時候,時常在宮中走動,當時在諸多皇子中,大皇子最寬厚,恒王最老實,齊王最瘦弱,寶如公主最調皮,眼前的這位晉王,當年是公認的最冷漠的一位。

當年如此,如今,好像也是如此。

“最近在做些什麼?”蕭成渝問。

周霖宜抬頭,平靜的說道:“讀書練字,順便治史。”

蕭成渝點了點頭,問:“那個朝代的?”

周霖宜說道:“本朝的。”

蕭成渝的臉上微微的有了表情,但不是很明顯,他抬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這時候有了雲,雲層不大,也不厚,一朵一朵的朝遠處慢慢地飄。

“若是寫到朕,當如何?”蕭成渝問。

周霖宜有些驚訝,顯然沒想到皇帝會突然問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很不好回答,尤其是在皇帝和史官之間的時候。

“前無古人。”周霖宜很快給出了答案。

蕭成渝臉上露出了笑容,不是自得,傳達的信息很值得玩味,“為何不補齊一句?”

前無古人的後麵一句,自然就是後無來者,合成一句,便是千古唯一。周霖宜微微一笑,說道:“後頭的事情,自然有後人們辦,身處當下時代,已經很難看清楚當下的道路和路上的行人,更遑論未來?”

“有理。”蕭成渝點了點頭,又問:“若是寫得你自己,當如何評價。”

周霖宜努起了嘴,蕭成渝這個問題比前一個問題更不好回到,評價別人已經很難了,評價自己就更難了。人認識自己,可不比認識全始界簡單。

周霖宜一邊走一邊想,蕭成渝也不催他,前頭還有一個小門,這扇白牆上的小木門放在以往都是關上的,唯獨今天是開著的,如果它和以前的任何一個時候都是關著的,蕭成渝或許就不會繼續往西走。

這扇門開的很巧妙,應該是有人故意打開的。

跨過了門檻,周霖宜已經有了答案,好像他也跨過了心中那道門檻,周霖宜笑著說:“周霖宜,中原人氏。出仕禮部,任尚書,遷吏部,後拜相。善鑽營,於朝有功,為奸相。”

蕭成渝哈哈大笑,“你對你自己是不是過於嚴格了?”

周霖宜聳了聳肩,“曆史是公平的,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

蕭成渝搖了搖頭,但沒有辯駁,他知道,周霖宜真的變了,周霖宜的變化他談不上是好是壞,但隻要一個人有變化,就有了新的可能。“有沒有出來的打算?”

出來,自然不止是從書齋出來到院子裏;也不止是從院子裏出來到街道上;話從蕭成渝口中說出,就是從江湖出來到廟堂。

周霖宜有些感慨,他說:“剛剛太子殿下問我,我不是死了嗎?”

蕭成渝眉頭一挑,“你不要怨她。”

周霖宜搖了搖頭,“老話說的好,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是我造的孽,怨不得別人……隻是太子殿下在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和他講,周霖宜在七年前就已經死了,此周霖宜非彼周霖宜。”

蕭成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前後意思不一樣,他指著身後的白牆說道:“科舉取代察舉,是百年大計,很需要勇氣。說老實話,朕如果不是被逼到了這一步,還未必敢變祖宗之法。朕手頭上實在是缺人啊。”

周霖宜打趣道:“大學士頂有才華,先皇在位時用錯了他,到了你手上,大學士一個頂了好些人。”

蕭成渝有些不滿的說道:“朕沒與你開玩笑。”

周霖宜依舊搖頭,他說道:“聖上,草民當年把持朝政的時候,深陷朝局難以自觀,如今枯坐書齋,反倒看的明白了些。先皇很了不起,也做過很大的努力,但我等終究能力有限,隻是大梁敗局的裱糊匠。王朝更迭,興衰有命,曆史便是如此無情。但也並非沒有一點生機。所謂破而後立,便是如此。聖上有大決心,大勇氣和大毅力,但凡事仍不可操之過急。需慢慢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