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最終飄向了西北的盡頭,天空是瓦藍色的,陽光很是刺眼,落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兩側灌木灑下了陰影。
蕭成渝不知該如何開口,是明言還是先推脫,周若彤拿起一塊酥點,重重的咬了一口,反問道:“你覺得這削藩是削還是不削?”
宗養才已然會意,隻是苦笑,並不言語。
建元八年的一場謀劃,從春闈結束後的殿試開始,到禦花園的三人敲定,終將在不遠的數年後突然爆發。
…………
相王回到了府上,近來的變故總讓他心裏有些不安,他去了臥室,想看看楚香玉如何。
楚香玉坐於樹下,臉上的麵紗被風吹動,桌前的茶湯已然涼透,小火爐內的薪火也全部熄滅。
相王坐在了楚香玉對麵,望了她一眼,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說話。前段時間黑甲的死,夫婦二人那小心翼翼維護好的那層窗戶紙,終於被捅破了。
相看兩相厭,不如不見不看。
楚香玉起身,背對著相王,麵無表情的說道:“我打算回江南了。”
相王的嘴角囁嚅了兩下,輕聲問道:“要不要再想想。”
“不必了。”楚香玉說的很堅決,“在京城,你有你的布置,我待在這裏,各有主張,反倒壞了事情。我去江南謀劃,你在京城謀劃,有了共同目標,手段不同,但也互不妨礙。”
相王歎了一口氣,說道:“你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本王也不多勸你,隻是此下江南,勢必會……”
相王話還沒有說完,楚香玉已經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相王的麵色有些難看,難看的底下,還有些落寞。
…………
陳柏蒼在禦史台過的很不舒服。
以前他習慣了那種被人遺忘的感覺,現在那幫禦史們見顧之章被丟到了刑部去,誰也不確定陶言會借著此事牽連出誰,是以人人自危。
宗養才和陶言的關係不錯,能說的上話,而禦史台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宗養才和陳柏蒼的關係很近,是以原本被人冷落的窩窩頭一躍成了香餑餑,各位禦史們極盡諂媚之能事,陳柏蒼看著心裏惡心。
他有些不太明白,宗養才把自己拱到這個位置上來,有什麼企圖,宗養才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對於爭權奪利的事情,不怎麼上心,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麼一搞,反倒自己的日子不太好過了。
懷著三分埋怨的心情,陳柏蒼打算去華蓋殿將宗養才罵上一頓,剛到華蓋殿,空落落的值房內,宗養才一個人雙手托著下巴,像是剛死了親爹一樣哀愁,陳柏蒼心中好奇,我倒還沒哭訴呢,你倒是先擺臉色了。
見陳柏蒼入門而來,宗養才一擺手,“啥也別說了,出去喝兩杯?”
陳柏蒼沒好氣的回道:“顧之章可就是喝酒喝出的事情來。”
宗養才說道:“無妨,我倒是希望喝出個罷官的好事來。”
陳柏蒼隻是搖頭,但還是跟他出去喝酒去了。杜明急忙而來,想找到宗養才研究一下工部修繕太學的事情,確切的說是想問問,兩個人貪汙多少比較合適,杜明一個人還真不敢幹,結果卻發現宗養才上任第一天,就曠工了。
…………
顧之章從詔獄中被提走,去了刑部,順王舒了一口氣,顧之章在詔獄,可是個燙手的山芋,能不摻和還是盡量不摻和的好。
剛送走一個麻煩,留下的那個小麻煩反倒是變成了大麻煩。蕭紫衣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竟然和李歡一道悄悄地出了宮,還來到了詔獄。
順王的神色極為不善,他望向李歡,眼神冰冷,充滿了質問的意思,李歡隻是苦笑,“王爺,底下的畢竟是做奴才的,上頭主子發了話,就是刀山火海,咱們也要跟著不是。”
對於後宮嬪妃私自出宮,順王心中極為不爽,但又想到周若彤沒事就往外麵跑,有時候是出來辦事的,有時候是去李國公家走親戚的,有時候是來自己家找順王妃嘮嗑的,有時候更是想吃熱乎的燒雞就跑出來了,蕭成渝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管她。
蕭紫衣怎麼說也算是同級的妃子,宮裏有翠柳宮娘娘在前做榜樣,順王還真不好多說什麼。
蕭紫衣一來詔獄,直接點名來意,是讓他放人的。
她讓順王放的那個人,正是因為此事受到牽連的葉方。
順王麵色寒冷,怎麼你好的不學,盡學這個。詔獄不比其他地方,這裏遍布暗衛,傾月殿的娘娘出宮來詔獄要人,隻怕不用半個時辰的功夫,勤政殿那邊就會收到密奏。
這讓順王很難做人,所以他也根本不會放人。
若是就這樣把人放了,蕭成渝那邊就真的不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