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了三天後,地點來到了京城。這個時候的蕭成渝,剛剛收到了五天前從天涼郡出發前往幽州的宗養才的密奏。
密奏自然不是宗養才自己寫的,而是隨行的暗衛覺得幽州是個比較尷尬的地方,宗養才又是個比較尷尬的人,所以有必要向皇帝稟報一下。
蕭成渝將密奏攤開,推到了周若彤麵前,有些埋怨的說道:“宗養才去幽州了。”
周若彤眉頭緊蹙,快速的掃了一眼密奏上那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些不悅的說道:“他不好好地去周國摸摸底,去幽州做什麼?”
蕭成渝臉色陰沉的說道:“這回,他很不聽話。”
周若彤有些無奈的說道:“事先我們也沒和他說過不許去幽州。”
蕭成渝反問道:“現在他去了,我們該怎麼辦?”
“隨他去吧。”
周若彤一臉無所謂的說道:“反正現在發消息也來不及了,想必他人此刻正在幽州王府和你那好哥哥一塊兒喝酒呢,咱們能說什麼?”
蕭成渝心中罵娘,這個宗養才,真是不讓人省心。
…………
張甫之躺在書房內新買來的躺椅上,身上蓋著棉毯,搖椅嘎吱嘎吱的搖晃,老頭子的手底下壓著一本書,眼睛閉著,像是睡著了一樣。
掛著圍裙的張明進來後拍了拍他的臉,問道:“老頭,可別死了。”
張甫之睜開了眼,撈起手上的書就朝兒子砸了過去。
張明躲開後,從地上撿起了書,拍了拍上麵的灰塵,然後插到了書架子上,露出了一臉刻意埋汰他爹的麵孔,說道:
“瞧瞧,瞧瞧,外頭都說咱們張大學士見人和善了,不動不動就罵人了,像是轉性一樣。人家都說,這叫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我看你這動手打起兒子來,還是厲害的很啊。”
張明氣的眼中冒火,他罵道:“老夫這輩子自詡沒幹過多少缺德事,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玩意兒。”
“那八九是前世造了不少孽。”
張明接著他爹的話茬說道:“才讓我攤上你這麼個爹。”
張甫之雙手重新塞到了被子裏,閉上了眼睛,擺出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樣子來。
張明拉了一張椅子來,坐在他爹的身邊,調侃道:“老頭,大家夥都說你快要死了,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看你好歹也是七十八的人了,沒兩天就七十九了,這可是個坎兒,萬一邁不過去就無奈了。怎麼,有沒有什麼遺言提前交代一下,有沒有什麼遺產提前分割一下,有沒有什麼外麵落下的老相好或者私生子讓我給你找來再看看最後一麵……”
“老夫隻有一個願望。”
“什麼?”
“掐死你。”
“…………”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張明低下了頭,始終不言語,似乎是被他爹最後的願望給傷透了心。
許久後,張明抬頭望向蒼老的老爹,輕聲問道:“老頭,你是不是真的快挺不住了。”
張甫之生氣道:“我好歹是你爹,你能不能稍微說點好的。”
張明有些悲哀的說道:“要是以前的你,我這麼說你早就跳起來打我了,現在你卻隻是動動嘴皮子。我真有些擔心,萬一……”
張甫之望向兒子,對著兒子的目光,他歎了一口氣,說道:“人老而死,此乃萬事萬物的定理,我張甫之又如何能夠躲得過?”
張明心裏哆嗦了一下,張甫之說出這樣的話,雖說他早有預料,但還是忍不住愁容上臉。
張甫之扭回頭,望著外頭的飄雪,今年的雪下的好大,整日裏整日裏的飄落,外頭的院子已經堆滿了厚厚的雪層,張甫之覺得,若是世間真如這白雪一般,隻有一種顏色,雖然單調,但也不錯。
下吧下吧,落他個白茫茫的大地真幹淨。
張甫之心裏這樣想。
他喃喃的說道:“明兒,爹死後,莫要怨我。我不想你入朝為官,是不想讓你像爹一樣活得這麼累。當年爹年輕的時候,大家夥都管我叫個白癡,叫個傻子,爹一生樹敵無數,都為了大梁,自詡不愧對聖上,不愧對身上的官服,不愧對天下,唯獨隻愧對你一人。”
張明歎道:“人各有誌,如果你真要死了,我是該說點好話,但你從小就教我,撒謊是不對的,再說了,我和你說我,日後絕對不涉足朝堂,你信嗎?”
張甫之扭頭仔細的望著兒子,笑道:“這點你不隨你娘,隨我。”
張明無奈道:“興許不是什麼好事。”
張甫之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心意已定,我再說什麼也是廢話。既然你想涉足朝堂,那我問問你,你說我的位置誰來頂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