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掀起巨大的海嘯(1 / 2)

聽著張甫之的話,顧之章的麵色逐漸凝固起來,就像是屋簷上掛著的冰棱,突然落地,摔得粉碎,最後融化成水,沒入縫隙。

張甫之剛剛提到了一個字——命。這個字可以是命運,也可以是命令,對於朝臣來說,這兩個詞其實一樣,都是命。

皇命就是命令,也是命運,正所謂皇命難為。

顧之章已經知道張甫之此來是何意了。

他低下了頭,說道:“先皇臨終之際,對我三人說的那些話,我一直不敢忘記。”

顧之章開始提及舊事,皇命遺詔,有四位輔國大臣,相王算是一個,但真正臨終前見得三人,隻有顧之章,張甫之和順王。

所以他們知道一些事情,這些事情他們本以為會成為秘密永遠爛在肚子裏,最後跟著他們一塊埋入黃土,現在張甫之來到這裏,便意味著這個秘密可能要因為其中一人即將老死而浮出水麵。

顯然,顧之章猜錯了來意,因為張甫之搖了搖頭。

他輕輕地說道:“我來,不是想要提醒你記起那件事,而是希望你永遠忘記。”

聽到這話,顧之章忍不住哆嗦起來,他張大了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張甫之雙手揣在了袖管裏,似乎有些怕冷,他安靜的看著對方,兩人麵前的火爐內炭火逐漸熄滅,銀碳就在腳邊,但沒人添加。

許久後,顧之章歎道:“先皇死前,一直拉著的是你的手,我和順王都知道,他最信任的一直是你。”

張甫之的身子微微的前傾,已經布上陰翳的雙眼盯著麵前熄滅的碳火,看著那閃爍的紅光化作冷冰冰的黑暗。臉上的皺紋一道一道的清晰起來,像是一道道溝壑,很深。

“我很感激先皇的信任,但先皇完全的信任我,不代表我就需要完全效忠先皇。”

顧之章的嘴角一抽,眼神也變得掙紮起來,轉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真是難以想象,這話會從你張甫之口中說出來。”

“人是會變的。”

張甫之拿起火鉗,夾了一塊銀碳丟了進去,噗嗤一下,銀碳發紅,又冒出了火舌,火光照亮了一張老臉,皺紋愈發的清晰起來。

“我兒子這兩天經常對我說,我最近變化的有些厲害,現在想來,可能我是真的老了。先皇臨終之際,還沒我這樣老,很多事情他沒有看到,所以就不能說先皇做的決定就一定是對的。”

張甫之的一番話,已經可以算是大逆不道了。

但顧之章卻並不在意,現在他在意的已經不多了,而且摸著良心講,老頭子一輩子為國為民,算是大梁唯一一個真的可以做到問心無愧的人,就是死前發點牢騷,也不可厚非。

顧之章臉色微微的嘲諷起來,說道:“所以,你不再效忠先皇,轉而效忠娘娘?”

顧之章口中的娘娘,自然不是傾月殿的娘娘,而是翠柳宮的娘娘,提及這兩個字,他的語氣明顯的帶著一些怨懟的情緒,張甫之聽得出來,在心中歎氣,他怕的就是這個。

張甫之抬起了頭,一臉誠懇的望向顧之章,說道:“活到這麼久,我張甫之也算看明白啦,青史留名,流芳百世,也就那樣了。我張甫之效忠的不是娘娘,不是先皇,也不是朝廷,而是我自己的良心,誰能讓我大梁的百姓安居樂業,我就效忠誰,其他的,我不去管啦。”

顧之章看了張甫之很久,知道老頭子是認真地,他低下了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張甫之從袖子裏又抽出了一隻手,給爐子內添了兩塊銀碳,說道:“宗養才從塞外來信,他想殺了前太子,這事兒他一人幹不成,就是送到京城來,有相王在,有順王在,他更幹不成,更何況,此事娘娘和聖上不會同意。”

顧之章已經知道了對方的來意,搖頭道:“你與我說了此事又如何,難不成指望著我說服順王,去殺了蕭成坤?”

張甫之突然笑了,“你知道當年先皇立的遺詔裏,究竟把皇位傳給了誰?”

顧之章的臉色一寒,聲音有些打顫,“張甫之,你真是快死了,所以什麼也不怕了。”

張甫之嘿嘿一笑,自顧自的說道:“是恒王。”

“不可能。”顧之章激動的叫道。

張甫之搖了搖頭,從袖子裏掏出了聖旨,顧之章雙目一縮,嘴裏發苦,渾身癱軟,像是耗光了所有的力氣。

“果然,先皇還是最信任你的。”

顧之章說的無奈。

張甫之點了點頭,“說實話,先皇當年沒有看錯人,要不是恒王殿下突然對著先皇的遺體刺了三劍,這道聖旨我已經宣讀了。”

顧之章歎道:“事已至此,你還拿出來做什麼?”

張甫之說道:“是的,聖上執政以來,除了剛開始殺了兩部尚書的時候,讓我有些失望,但至少到目前來看,他是個明君,娘娘是我大梁的救星。你我都知道,大梁的內政已經不可挽回,我們做不到的事情,年輕人願意接手,他們有勇氣,我自然也願意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