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各路王爺如何辱罵,如何痛恨建元七年開始實行的裁軍國策,如何痛恨宗養才與周國的談判推波助瀾,周國的草原部落聯軍,五十萬大軍已經在天涼城外,這是不爭的事實。
相王的第二封密信寫的很清楚,也很明白,國將不存,焉有王也?
各路王爺們紛紛開始集結大軍,有些心裏明白的,已經開始反應過來,從建元七年裁軍開始,這很有可能是蕭成渝設的一個套,但作為大梁太祖皇帝的子孫後代,蕭成渝把王爺們全部推倒了賭桌上,大家也不得不跟著他豪賭一把。
無數的軍隊朝京城方向湧去,中原藩王們紛紛打著拱衛大梁的旗號,開始朝著京城進軍。
於此同時,一場自太學開始啟動的學潮突然開始爆發。
事情的起因源自於六科給事中和殿中侍禦史一道呈遞的奏折,無一例外都是彈劾宗養才的。
蕭成渝與宗養才明言,此舉幹係重大,是以不得不先將他罷官免職,但這股學潮正如前日石敢當在幽州城遇到的情形一樣,讓事情的變化開始脫離了控製。
六科給事中的折子首先送了上去,緊跟著的是一幹禦史,這些折子都沒有經過陳柏蒼之手,陳柏蒼開始後悔起來,自他接任禦史台以來,一直沒有培植黨羽,自己雖然身為禦史大夫,但話語權並不很大。
蕭成渝接到奏折後,決定先拖延兩天,做出某種事後妥協的假象來,好為日後宗養才出仕埋下路子。
蕭成渝將六科給事中和禦史台的折子打到了內閣,事情的第一環,首先在內閣當中出現了岔子。
一向互相配合,從不扯皮的司禮監和內閣開始了分歧,尤其是內閣首輔褚仁傑和司禮監掌印馮保保,兩人的意見完全相左。
馮保保堅持認為,應當即刻讓宗養才罷官還鄉,褚仁傑則是堅決不許,雙方磋商許久後,褚仁傑決定退步,可以免去宗養才禮部尚書的職務,但內閣次輔仍舊保留。
褚仁傑有自己的考慮因素在內,內閣當中,林昌黎做事最為穩當,但也最是好好先生,誰也不得罪,此番事了,還有許多為政手段,都需要宗養才的支持,而一旦宗養才脫離內閣,自己就會因為資曆問題被胡世海掣肘,屆時林昌黎兩不相幫,自己的處境就會極為尷尬。
馮保保則是寸步不讓,他堅持的認為,宗養才這件事情能夠落得一個罷官還鄉,已經是老天開眼,他私下裏去周國談判,主張了裁軍二十萬的國策,害的大梁差點亡國,這種大罪,就是誅九族也不為過,趁著現在還隻是禦史台發力,沒鬧成全國暴,動,應當火速將他罷官,一來可以救他一條命,二來可以堵住天下輿論的嘴。
雙方各有各的顧慮,但各自之間的顧慮又沒辦法明言,宗養才的去留問題,立刻成為了膠著狀態。
緊跟著,林昌黎和胡世海也紛紛發表看法,林昌黎是逼得,說話模棱兩可,態度是你們咋辦他咋跟,胡世海則是堅定的支持馮保保,這讓褚仁傑心中更氣,以為胡世海是想借著此舉奪權。
褚仁傑一連三次擬票,但司禮監就是不批紅,馮保保想要罷免宗養才,聖上那裏不開口,自己光有批紅,沒有褚仁傑的票擬,那就沒辦法,幹著急。
事情一拖,果然拖出了大問題來。
太學的學生們,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已經規模擴大到了上萬。
當年組建太學的時候,是周若彤和宗養才兩人聯手,力排眾議,在國家財政困難的情況下仍舊持續撥款,這才在京城打造了學術中心。
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的苦心經營,最後成為了攻擊自己最鋒利的匕首。
事情的起因是太學當中某個不出名但夢想著出名的士子的一封告天下士子書。
這篇文章洋洋灑灑數萬字,文采一般,其中多錯句病句,但不妨礙在這個節骨點上出現很大的輿論煽動功效。
文中詳細的說明了宗養才為什麼會出使周國,為什麼會不動腦子的簽了這麼個賣國條款,這其一自然是因為宗養才蠢,其二自然是因為宗養才背後有靠山。
這座靠山不用挑明了講,矛頭自然對準的是背後的翠柳宮內的周若彤。
士子們一看這文章,若是議論詩詞歌賦,他們很有些水平,但若是議論國政,他們則是一根筋,極為容易被人利用。
隻要是稍微聰明一些的人就能看出,宗養才雖然是暗中出使,但當年他一回來,張甫之臨死之際最先見的是他,事後的討論談判則是勤政殿的聖旨,就連六部都一道加入了與蘭嚴的談判。
這種種跡象表明,宗養才當年出使是受了皇帝的意思。
這也就是內閣中的林昌黎始終搖擺不定,褚仁傑敢冒著天下之大不韙依舊想要保住宗養才的原因。
士子們可不會管這些,經過背後某些人的推波助瀾,從南城取道,結成了聲勢浩大的隊伍,浩浩蕩蕩的打砸了禮部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