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聲沒聽清楚閻爺後麵的話。
心裏一直揮之不去的不祥的預感愈發濃厚了,就在這不祥的預感裏,沉沉睡去。
再次睜眼,腦袋又沉又痛,不是痛起來要人命那種,而是絲絲縷縷纏纏綿綿的疼。
她感到清奇,為這種實質性的疼痛感到清奇,身為一隻三百誰高齡的鬼,頭痛的感覺當然很微妙,那種陌生的熟悉……
回過神來時,饒是有所準備,還是被自己手心裏的溫度嚇了一跳。
此刻,她坐在簡陋的木板床上。
刺眼的光線從正正方方的窗戶傾瀉,照在土黃脫漆的書桌上。
書桌不遠處一摞摞捆起來的紙箱,堆得高高的;周圍有顏色、形狀各異的塑料瓶、易拉罐瓶和白色綠色的玻璃酒瓶。
好看的丹鳳眼瞪成了桃花眼,咽了口口水,忽視紙箱積集地,視線轉到壘砌地簡易灶台上。
簡易灶台上搭著一口鐵鍋,一旁放著電飯鍋碗筷等廚具。
眼睛不知道轉了,開始轉動僵硬的脖子。
最後一麵牆邊,貼牆靠放著一個破舊的衣櫥,衣櫥又高又大,可隻有半扇櫥門,舊得可以當古董。
衣櫥裏掛著疊著的衣物倒是很多,滿滿的一櫥,大多是灰撲撲的顏色。
櫥腳有三個顏色淺淡的塑料盆,還有一個大些的不鏽鋼盆,盆裏裝著滿滿一盤換洗的衣裳……
深吸口氣,因不甘閉上的眼睛突地又睜得老大,眼裏凝霜結霧似漸漸染上一層哀怨。
天啦嚕!
雖然不用做鬼了,但是三百年前的乞丐命,還能遺傳到三百年後?
還有與她同一張床上的……麵對麵的糟老頭,哪兒來的?
像被人潑了盆冷水般,顧聲迅速冷靜下來。
下一刻,似想到了什麼一樣,猛地抬頭,不錯眼盯著還坐在床頭看戲一般的糟老頭。
有些猶疑,卻還是出聲:“諸……諸熠?”
本木著一張臉,似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糟老頭,隨著一聲不確定的詢問,略顯蒼老的臉上,瞬間被扭曲的褶子布滿。
形容可怖。
諸熠“醒”的比顧聲還早,對於自己眼下的處境,寄居在一副已然殘敗的軀殼裏,從最開始的怒不可遏,到眼下心如死灰。
即使他做過太多努力,都擋不住木已成舟。
在此之前,他不斷用術法幻化原形。
效果不說是收效甚微,簡直是一丁點效果也無,他甚至催動了體內的元力,依然沒有幻化的跡象,更別提化為原形。
這邊顧聲睜眼鬧出了不小動靜,他都沒法作出任何反應。
可顧聲一眼就認出他來。
自己這副鬼樣子,顧聲一眼就能認得他,他可不認可什麼,他化作灰她都認得之流的說法,顧聲對著個糟老頭叫出他的名,足矣表明,眼下他這副模樣肯定與她脫不開關係。
顧聲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很快就明白過來,這廝法力肯定是沒有了,否則怎麼會容忍這麼一副鬼樣子出現在人前。
還是有些慶幸的。
雖說若是他有了法力,對於接下來要降服鬼怪生靈,會更有把握和先機;但此刻,沒有法力還是比有法力,於她而言,多了成保障。
諸熠也知道這麼盯著她不能盯出幾個洞來。
可她那是什麼表情?敢自顧自僥幸!
在鬼域,他和顧聲呆一起的時間並不算長,可用人間的時間來算的話,也算老夫老妻了。很多時候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眼下,她神色裏不加掩飾的僥幸,還嫌事兒不夠大。
顧聲見他勾起黝黑皺巴巴的嘴角,冷不丁從頭寒到腳。
諸熠沒想稍稍動動臉部表情,她能有這麼大反應,不在預料之內,也算是他要的效果。
斜睨她:“我沒了法力,你難道有?”
翩翩公子平坐在床上,左腿擱上右腿,慵懶地半闔眼眸斜睨確自己是誘惑力非常,再多堅持幾刻,讓她小鹿亂撞也不是不可以。
可換個爺爺臉……
痛苦地捂住雙眼,慘嚎一聲:“閻爺,您這是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