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六腑都搖成藥汁就不甘心。
萬幸的是,她這麼搖著,毅揚竟真的醒了過來。
他的目光漸漸帶上色彩,看東西的時候也不是空洞而無神的了,扶姝眼眶一熱,差點就要哭出來,她忙擦去眼淚,改為拿手在他麵前晃。
“……別……”他的聲音聽上去疲憊的就好像經曆過大戰一樣,顯得極為虛弱,他望著床頂淩亂地呼吸了幾下,突然趴在床頭大吐起來,扶姝來不及避開,裙角便被他的穢物弄髒,頓時一股惡心味撲鼻而來。
扶姝卻顧不得惡心,忙輕拍著他的背,直到他不吐了,才關心地問道:“還想吐嗎?”
毅揚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半天才有氣力,說道:“就是你盼著我死,也不用讓我吐死,太……太惡心了……”他四仰八叉地躺了回去,像離水久了的魚兒一樣。
扶姝喚來了下人,將屋子收拾幹淨,又躲在屏風後換了一身衣裳,才推推死魚一樣的毅揚,準備審問。
“我,我遇上了……娘子!”毅揚回憶了很久,突然從床上跳起來,生生嚇了扶姝一跳,“娘子,娘子在哪裏!?”他就像陀螺一樣在房中亂轉著,扶姝跟在他後頭,被他的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屢次問他誰是娘子,卻總是問不出什麼。
“扶姝?!你怎麼在這裏?”清醒過來的毅揚完全就像記憶脫軌一樣,驚詫不已地看著扶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他自言自語,“哎呀我怎麼在這裏?娘子呢?扶姝,你見過你嫂子沒?”
扶姝很無語,雙手按住他的肩膀將他固定住,有些生氣地問:“誰是娘子?你究竟怎麼了?”
毅揚很無辜,又很著急,滿屋子亂轉著,最後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娘子不見了……娘子走了……”
第二十章 其人甚遠(6)
扶姝沒了耐心,蹲下`身子狠狠揪住他的衣襟,左右開弓就是兩大巴掌,不過她沒敢太用力,怕把他打昏過去。
毅揚清醒過來了,迷茫的眼睛看看她又看看四周,慢慢清明起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最後他捂著火辣辣疼的臉頰,嗷的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你打我幹什麼!”
扶姝沉沉歎一口氣,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拽著他往床上一按,毅揚仿佛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忙不迭護住自己的胸口,生怕她調♪戲。扶姝壓根就懶得搭理他,拿眼白剜了他一眼,神情嚴肅起來,“你昨晚,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毅揚看著她,腦海中的記憶開始明了。
“我想,我遇見畫中仙了……”
不僅是遇見這麼簡單,畫中十年,畫外,卻僅僅是一夜。
“我遇見了畫中仙……”毅揚睜大了眼睛,無神地瞪著眼前的鏤空花幾,陷入了回憶,一切都是那麼真實,每一次接觸,每一次親密還曆曆在目,本應清晰的麵龐,卻在神智恢複清明之後,也開始模糊。隻餘下了一襲緋紅,隨風遠去。
夢……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痛。
扶姝從他的話中隻能判斷出那畫中大約有能魅惑人心的妖物或者仙子在,可以她多年的經驗來看,裏麵的,多數是妖物。
“哥……”從十歲開始就不再叫他哥哥,乍一喊出這個稱呼,扶姝感覺怪怪的,毅揚卻全然沒有反應,依舊傻傻地坐在床邊,努力回憶在裏麵的一點一滴。
“你別傻了!那是妖怪!你被妖怪蒙了心了!”她使勁搖了搖他,毅揚卻回頭,突然攥住她的手,央求道:“你再把我送進去,再把我送進去好不好?”
饒是一起長大,對他的本性了如指掌的扶姝,也被這個樣子的他嚇住了,從他那雙滿含祈求的眼中,她讀懂了他的心情。
破天荒的,她對這個草包哥哥妥了協。
“我與你一起進去。”這是她的要求,再看不順他,也畢竟是唯一的親人,她怎麼能放任他一個人進去裏麵。
畫裏麵的玄機,她倒要看個清楚。
“不!你別進去!”毅揚嚴詞拒絕,一意孤行,“你進去了把她嚇跑了怎麼辦?我不能讓你嚇跑她!”還記得昨夜入睡前,她還縮在他懷中說要給他一個驚喜,纏綿的細節還那麼清晰,怎麼說消失,就消失了呢?
老夫人的身體被抬到了大堂,原來的房間自然就無人住了,隻有小丫頭每天早上都會來打掃打掃,因此扶姝帶著毅揚很輕鬆就摸了進去。
“一個時辰之後,我會把你放出來。”
毅揚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緊緊盯著平平無奇的畫,扶姝輕歎一口氣,手指一曲,但見一道光芒閃過,身邊的人已經空了。
毅揚睜開眼睛的時候,人已經在畫中了,畫中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那個小屋子也還在,甚至連花開的朵數也和離開之前的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太安靜了。
安靜的就好像一切都要歸於湮滅。連走過半人高的草叢,也安靜的沒有聲音。
他張了張口,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屋子裏的一切都沒有變,卻都蒙上了一層灰,原本幹淨的桌椅全灰蒙蒙的,牆角的蜘蛛結了網,卻看不見一隻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