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杉杉看了一眼歐陽澤冷峻好看的側臉,底氣不足地開了口。

“一個三歲小男孩拉著一個三歲小女孩的手說:‘我愛你。’小女孩說:‘你能為我的未來負責嗎?’小男孩說:‘當然能,我們都不是一兩歲的人了!’嗬嗬嗬……我覺得這個小男孩兒挺可愛的。”說著一邊自我捧場地笑,一邊偷瞄歐陽澤。

讓她震驚的是,歐陽澤竟然微微勾起他的唇角,那唇角揚起一個十分好看十分迷人的弧度……他、他、他竟然笑了,雖然不是哈哈大笑,但……這也足以令多次失敗的朱杉杉震驚到目瞪口呆了0.0

然後,她聽到歐陽澤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磁性低沉的聲音,“這個故事聽起來不錯。”

朱杉杉自動忽略掉他說的“故事”二字,以為他稱讚的是這個笑話聽起來很好笑。

然後,朱杉杉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_-|||,不由得感歎,果然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終於找到比她笑點還低的人了麼?而且那個人還是她的頂頭上司,一時之間,朱杉杉不由得為歐陽總裁的低笑點感到十分捉急。

還未等朱杉杉從近乎石化的震驚中緩過神來,車子已經停在了她所住的小區門口,意識到這個事實之後,朱杉杉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最起碼不用再搜腸刮肚地找笑話活躍氣氛了,而且歐陽總裁貌似跟她也不是一個笑點的樣子。

朱杉杉解開綁在身上的安全帶,禮貌地跟歐陽澤說了聲謝謝,謝謝他送她回來,下車之後站在路邊,歐陽澤搖下車窗,她依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向他道謝:“總裁謝謝你送我回來,路上小心。”

歐陽澤笑著對她點點頭,在離去之前對她說了六個字,“謝謝你的笑話。”

他們互道晚安,朱杉杉在歐陽澤的注視下轉身向樓上走去,她能感覺到他的視線透射在她的後背,爾後,她聽到汽車啟動的聲音,直到歐陽澤離開,她的身心才完全放鬆下來,想到歐陽澤的低笑點時嘴角一抽,哈哈哈笑了起來。

將朱杉杉送到後,歐陽澤的車子再一次駛進茫茫夜色之中,他一隻手撐在車窗,一隻手扶在方向盤上,思緒因為朱杉杉剛剛講的關於小男孩跟小女孩的笑話開始由現實飄向遠處……

……

那真是一個很遙遠但是很美好的故事,關於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但歐陽澤不敢回憶太多,因為有時候回憶如果開了閘,就會一波接著一波湧向他的腦海,那種滋味很不好受。

他想到的是一個明媚的午後,那個時候的他還是十分年少的模樣,一個人坐在醫院的草坪上,明明已經是草長鶯飛的季節,藍天白雲,鳥語花香,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原因就是,他生病了。

生病的人很孤單,沒有人陪,生病的人很脆弱,總覺得自己的生命脆弱得不堪一擊,隨時都有可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個時候的歐陽澤隻是一個不滿七周歲的小孩子,對死亡的認知可能還沒有那麼明確,但是孤單讓他每天都鬱鬱寡歡,開心不起來。

直到那個午後小女孩兒的出現,他們已經認識一個多星期了,但她不是病人,她隻是來探病的,探望的對象也不是他,而是她生病了的奶奶,她一個人悶得慌就跑出來玩,恰巧又碰到了他。

然後她坐在他身邊,說:“小哥哥小哥哥我背首唐詩給你聽吧。”

他很喜歡她,因為……那是一個多星期之前的事情,歐陽澤強迫自己不要把回憶拉得太遠,不然會很想念她,然後他看著她,微笑著說:“好。”

她稚嫩的童音在他耳邊響起,那是一首很初級的唐詩,“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她背完後就不依不撓地問少年自己背得好不好,大大的眼睛裏是希望被誇獎的期待,少年揉了揉她梳的很好的頭發,“好,背的真好。”

後來,每次看到他一個人坐在草坪上發呆時,她都會興衝衝地跑過去坐在他身邊,“小哥哥小哥哥,我背首唐詩給你聽吧。”

仍舊是那首前篇一律的“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他一如既往地誇她背得好,但終於一日耳朵不堪其擾,他認真地對小女孩兒說,“我教你一首新的詩吧,你學會了可以背給爸爸媽媽聽,他們一定會誇你聰明的。”

“真的嗎?”小女孩兒閃爍著大眼睛,一臉期待。

“嗯,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少年笑著揉了揉她柔軟的頭發,小女孩兒點點頭表示對他的信任。

於是,他開始朗誦,是元稹的《離思》。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她稚嫩的童音跟著他一遍一遍地朗誦,直到她終於有一天可以在沒有他提示的情況下將這首詩完完整整地背下來。

最後的最後,便是一語成讖。

在很多年後,歐陽澤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就是,那個人曾經來過,在心裏留下的痕跡不可能磨滅,更不可能被任何人所代替,沒有人可以取代,她在他心目中的那個位置,沒有人任何一個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