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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應聲倒地。

我殺過戰俘,那個俄亥俄佬再也見不到故鄉的玉米地,或許還有他的親人。

一個月後阿登反擊戰打響,所依靠的燃油來自瑞典,但出於一些原因沒有盡數供往部隊。戰後我在紐倫堡和老上司施倫堡交肩而過,他複雜的目光泄露了個中原委。最後我回到路德維希港,這裏已經是前線,敵人越過西牆,和東線的蘇軍會合於雅爾塔的陰謀。

在1944年奇寒的聖誕周,作為先鋒的警衛旗停在阿登山區的雪海,這些一度讓蒙哥馬利逃回巴黎的部隊再沒有向前一步。四年前我們一起去巴黎,那時都是躍躍欲試的年輕尉官,四年後他們深夜在河水裏遊過十二月的寒冷,擦亮刀尖奔赴殊死之戰,他們本該和死者一同勝利,而廢棄在深雪裏的裝甲殘骸載著帝國的尊嚴,出師未捷。

其後我放下武器,走進美軍的戰俘營。他們怎樣看待我這個背約者。最深的責罰也無濟於事。現在我們又在一起了,不在瓦哈拉,是人間的末日審判法庭。

1946年7月11—15日

☆、化學工程師

【原文】

路德維希港是德國西部的一座小鎮,內卡河在這裏流入萊茵。如果不是法本化工的一家大廠(BASF)定址於此,它不會成為萊茵河的第二港口。三十年代的路德維希港有綿延不斷的碼頭,冒著濃煙的貨輪長嘯著緩緩走在河道上。法本是德國最大的企業,BASF的技術居於世界化工首位,在凡爾賽束縛下的三十年代,那裏的工業奇跡再現了威廉時代的風景。

當時化學界的研究熱點是自由基聚合高分子,海德堡有許多教授為BASF做研究,自由基開啟了老輩不曾設想的新化工時代,耐腐蝕易塑的新材料廣泛應用於民用和軍工生產。

作為化學係的學生,我也多次到那裏見習。商業研發把知識變成直接的效用,我們在聯合實驗室裏寫下鹵代烴高聚物的生產流程,窗外彎曲纏繞的合金管道在秋日反射出太陽的光芒,白色的煙霧蓬勃著向天空飛去,人造橡膠被生產出來,用於製造軍用載重卡車的車輪。

如果循著這條道路往下走,我會在化學界的頂尖高校拿到博士學位,從事世界前沿的化工研發。德國稀缺能源和材料需要替代物,我求學時所有的驕傲都會在這個領域延續。

但就在我讀大二那年,納粹上台,凡爾賽條約廢止,薩爾州回歸,軍隊開過萊茵區,一切都煥生奇跡。兩年後我終結學業,投身為警衛旗儀仗連的一名士兵,每天身穿軍禮服在總理府前邁著正步,像一枚堅毅的錫兵。

如今想來,德國就在那時朝未知的方向脫韁而去,我的個人命運也在那時轉向深淵,但當時我想的是什麼。1933年我剛滿十八歲,德國顯現出複生的假象,我投出的第一張選票上寫著阿道夫?希特勒的名字。

人生是不容假設的,當時我所選擇必有原因。但現在我坐在死牢裏,設想能邁過設身處地的青澀,以今日的洞察力再做一次選擇。讓時光溯流十年,我重新站在大學畢業的十字路口上。

“你不該退學。”我年少時的夥伴說,在海德堡金色的落日下我們有過一次爭吵,傷筋動骨直至分道揚鑣。我是以優秀學生的身份畢業,我的導師曾設想日後由我來接任他的教職,但如果,我沒有“退學”:

1945年夏,柏林施潘道區的一棟小樓裏鎖著一位化學工程師。脫去實驗服後他仍然注意衣服褶皺的整齊,眼鏡上粗淺的度數是常年讀取數據所致,他一言不發,仔細修剪的指甲因為缺乏營養而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