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楓在的時候還不明顯,他一離開,問題就凸顯出來了。那三個絕對跟他八字犯衝的附件在他麵前晃來晃去,晃得他想殺人,地下射擊場的靶子都被他打爛了。幸好流楓已經帶走了那個問題最大的,不然他還真會忍不住讓他們吃吃苦頭。
布拉德就納悶了,他究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耐心,竟然沒把他們統統掃地出門!
“別這麼喝,傷身!”看著莫名其妙地處於即將爆發邊緣的陰沉男人,流楓開口道。
布拉德放下酒杯,厚厚的玻璃杯底與冰冷的大理石桌麵發生碰撞,在寂靜的午夜略顯刺耳。也許是酒精發揮了它的作用,布拉德再出口時情緒已經緩和了不少。
“白天不回來,非得搭晚上的班機,三更半夜幹坐著不睡覺,你不累?”
流楓輕扯嘴角,本想露出個笑來,但肌肉僵硬地讓他有些力不從心。
布拉德見狀,沒說什麼,隻在他旁邊坐下,將一個銀色的盒子遞了過去,“重新給你配了副眼鏡!”
流楓接過,拇指在那精致得猶如藝術品的盒麵上輕輕摩挲著,卻沒有打開。
流楓閉著眼,布拉德無法從他的眼神中讀取什麼,但以他的觀察力也能從他微妙的表情變化中知道他的情緒,似緬懷,似無奈。
“以後……我大概都用不上這東西了。”流楓淡淡道。
“什麼意思?”
流楓睜開眼睛,兩灣金色在略顯昏暗的燈光下泛著金屬的冰冷光澤,沉重、壓抑、低落,竟讓人莫名的感傷。修長的手指在眼角輕輕撫摸,動作遲疑,卻又不乏嗬護。
“這雙眼睛,會跟著我一輩子!”
布拉德眉頭一跳,卻什麼都沒說,或者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這輩子都沒安慰過人,更不可能突然變得巧舌如簧,更何況他也沒從流楓的話裏聽出他需要任何安慰的意思,這雙眼睛帶給他的也僅僅隻是一時的困擾,而絕不是心理障礙。
流楓身體陷在柔軟的沙發裏,微微側頭看著旁邊的人,這個人即使此刻沒有戾氣纏身,那張臉依舊冰冷如霜,讓人不敢直視。
“我們是怎麼認識的?”流楓不期然問。
“你忘了?”
“我想聽你說說看。”
“我跟金敏宇是在日本認識的,但跟你的第一次見麵,應該是在張秀哲的辦公室,我以珠寶投資為由向他們提要求說要見你。我當時就感覺,怎麼同是一個人,前後差別這麼大,原來,真的不是一個人。”明明才幾個月而已,但現在想起來,卻恍如隔世。
“我第一次遇見像你這麼亂來的人,兩個大男人竟然跑去坐摩天輪,我真覺得自己當時走火入魔了才會跟著去。”
“就是因為那次坐摩天輪你昏迷不醒,那隻小豹子才有機會傷了我,不過他該慶幸你那時正好醒了,不然……你怕我找小豹子麻煩,竟然還在我麵前演戲敷衍我!”
“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我怎麼就跟你這種人綁在一塊兒了,簡直莫名其妙,”
……
布拉德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等到說得差不多的時候才佩服自己竟然心平氣和地說了這麼多話,轉頭,旁邊的人閉目仰靠在沙發上,麵無表情,呼吸平穩。
但布拉德一眼就斷定他醒著,那周身外放的壓抑情緒都快凝結成實質了。
布拉德眼神閃了閃,隨即垂下眼,他之所以說這麼多話,又說得這麼細致,無非就是為了驗證心裏的那一絲猜測,但是當這猜測得到證實時,他卻無法高興。他想他大概知道流楓為什麼會突然讓他說他們的相識,也知道他情緒壓抑的原因了!
“為什麼會這樣?”布拉德問。
就像吃了苦膽,苦澀的滋味在流楓口中蔓延。
明明幾天前還好好的,他的生活軌跡規矩穩定得不得了,即便遇上火星撞地球的災難也無法動搖,可現在呢?他的生活被打亂得麵目全非,連一點先前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他才剛剛確定了自己的感情,還沒來得及跟他們好好享受生活的美好,為什麼又要出這種幺蛾子?為什麼這種幺蛾子還非要出在他身上!
“……我們斯圖亞特家族的異能者,生來體弱,這是我們付出的代價,亙古不變……你的情況特殊,我也無法斷定……不要心存僥幸,那不現實,在你異能覺醒的那一刻就已是身不由己……慢慢的你應該會發現,發生在你身上的變化……”
道森那天下午對他說的話,陸陸續續地浮現在腦海。
是的,變化,流楓已經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是什麼了,而這也是他剛才對布拉德問出那個問題的原因。
前兩天在荷蘭斯圖亞特家族的鬱金香莊園前,道森問他把手放在西澤的傷口處是否是為了治療時,他什麼都答不上來。當時他雖然也納悶,卻並沒有放在心上,隻道是最近發生的事太多導致的精神不濟,大腦紊亂罷了。
但是當現在布拉德將他們的認識經過從頭到尾細細講述時,他才真的意識到自己的情況恐怕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
他的記憶在消失!
布拉德的講述中,許許多多的細節都不在他的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