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極了,組織部正缺幹部,你來得好。不,我們的工作並不難做,學習學習就會做的,就那麼回事。而且,你原來在下邊工作得……相當不錯嘛,是不是不錯?”
林震覺得這種稱讚似乎有某種嘲笑意味,他惶恐地搖頭:“我工作做得並不好……”
劉世吾的不太整潔的臉上現出隱約的笑容,他的眼光聰敏地閃動著,繼續說:“當然也可能有困難,可能。這是個了不起的工作。中央的一位同誌說過,組織工作是給黨管家的,如果家管不好,黨就沒有力量。”然後他不等問就加以解釋:“管什麼家呢?發展黨和鞏固黨,壯大黨的組織和增強黨組織的戰鬥力,把黨的生活建立在集體領導、批評和自我批評與密切聯係群眾的基礎上。這些做好了,黨組織就是堅強的、活潑的、有戰鬥力的,就足以團結和指引群眾,完成和更好地完成社會主義建設與社會主義改造的各項任務……”
他每說一句話,都幹咳一下,但說到那些慣用語的時候,快得像說一個字。譬如他說“把黨的生活建立在……上”,聽起來就像“把生活建在登登登上”,他純熟地駕馭那些林震覺得相當深奧的概念,像撥弄算盤珠子一樣靈活。林震集中最大的注意力,仍然不能把他講的話全部把握住。
接著,劉世吾給他分配了工作。
當林震推門要走的時候。劉世吾又叫住他,用另一種全然不同的隨意神情問:
“怎麼樣,小林,有對象了沒有?”
“沒……”林震的臉刷地紅了。
“大小夥子還紅臉?”劉世吾大笑了,“才二十二歲,不忙。”他又問:“口袋裏裝著什麼書?”
林震拿出書,說出書名:“《拖拉機站站長與總農藝師》。”
劉世吾拿過書去,從中間打開看了幾行,問:“這是他們團中央推薦給你們青年看的吧?”
林震點頭。
“借我看看。”
“您還能有時間看小說嗎?”林震看著副部長桌上的大摞材料,驚異了。
劉世吾用手托了托書,試了試分量,微眯著左眼說:“怎麼樣?這麼一薄本有半個夜車就開完啦。四本《靜靜的頓河》我隻看了一個星期,就那麼回事。”
當林震走向組織部大辦公室的時候,天已經放晴,殘留的幾片雲現出了亮晶晶的邊緣,太陽照亮了區委會的大院子。人們都在忙碌:一個穿軍服的同誌夾著皮包匆匆走過,傳達室的老呂提著兩個大鐵壺給會議室送茶水,可以聽見一個女同誌頑強地對著電話機子說:“不行,最遲明天早上!不行……”還可以聽見忽快忽慢的哐哧哐哧聲——是一隻生疏的手使用著打字機,“她也和我一樣,是新調來的吧?”林震不知憑什麼理由,猜打字員一定是個女的。他在走廊上站了一站,望著耀眼的區委會的院子,高興自己新生活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