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驚地看著紀子謙,他說這話的時候又嚴肅又帶著點隨意,挑著眉抱著雙臂挑釁地看著我,恨不得我立馬跟他翻臉,他才好找到機會休了我。我沉默了,紀子謙等了一會兒不見我答話,頓時不耐煩起來,二話不說摔了門就離開了。
新婚之夜,本是夫妻顛鸞倒鳳、增進感情的好時候,我看著滿屋紅光,隨便看屋子裏每一處都是喜氣洋洋的,獨身一人過夜,如此大陣仗真是極大的諷刺。我起身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這杯合巹酒本來就應該兩個人一起喝,獨品果然一點也不愜意。我抿了一口,心裏開始考慮起來。
紀子謙說的話雖然很刺耳,可是這是不變的事實。若不是我們兩家父母的媒約,我和紀子謙八竿子也打不著,各過各的舒心日子。此時他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隻要我行為妻之道,我就是紀家的夫人,除了不得夫君之愛,一生生活無憂。若是我耍脾氣不願意屈就,那背負了休妻之名的我此生就是毀了,無論是什麼原因被休,不會有一家門當戶對會要我這個棄婦,我一弱女子又何必硬抗?
所以我和紀子謙一直有個不可告人的密約,表麵上我們是一對夫妻、相敬如賓,實地裏我們跟陌生人沒什麼兩樣。
紀家家主紀雲容如今四十有二,年輕時大刀闊斧清理了紀家的產業,被外界人傳為狠厲角色。清理後的紀家產業,除了交給我打理的米鋪和布莊,最賺錢的茶閣和幾家客棧仍然抓在他手裏。本來家族生意自古以來都是傳男不傳女,哪知紀太爺和太夫人實在是太恩愛了,沒有納一房小妾。太夫人膝下隻有紀子謙一個兒子,很是疼愛憐惜,經常在紀太爺耳邊敲打他要好好栽培紀子謙的商業頭腦,將來好繼承紀家產業。誰知紀子謙一躍龍門成了官吏,紀太爺和太夫人高興極了,當官比做商人有地位多了。可是這些產業不可能在他們百年之後撒手不管,所以隻能交給我這個紀子謙的嫡妻、紀家家主的兒媳來打理。
我雖然讀過書、認了不少字,但是用在賬簿上還是要花很多功夫。好在我肯努力,畢竟我在紀子謙心中根本不算他的妻,手上有王牌才能過的好。於是紀太爺在我嫁進紀家半年後,終於完全放手米鋪和布莊的生意了。最開始很不順,下麵的掌櫃都不服我,一個個想著方兒折騰我。我每個月都回娘家,為的就是取經,慢慢的掌櫃們對我恭敬起來了。
“西苑那位今天沒鬧騰吧?”
嫻兒撇撇嘴,一臉不屑地回答:“她能起多大浪,要不是夫人心善,早攆了她去才省心呢。”
我被嫻兒逗笑了,一指戳在她嫩滑的小臉上,故作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訓她:“多大的人兒了,這張嘴還這麼不知忌諱。西苑那位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家的女兒,可也是老爺的心頭好。你這般擠兌她,看我怎麼收拾你。”
嫻兒也順杆而上,一邊賠不是一邊答道:“奴婢知錯了,夫人罰奴婢過去看看西苑那位有什麼需要,萬一也入了老爺的眼緣,給夫人爭氣不是?”
這話也就隻有她一個人敢大膽說了,我鬆了手正了身子,不再言語,任嫻兒扶著去外屋用膳了。
每月初十和十五都是向老夫人問安的日子,即使我平日再不怎麼待見西苑那位,但這兩日是免不了見麵的。
“姐姐留步。”
我停住了步子,努力扭出一個假笑轉身看著出聲留人的女子。如此濃抹精扮的妝容,正是眼前這位的拿手招數,也是她嫁入紀府之前賴以為生的招數唄。一個嫣紅閣的清倌,憑著精巧的容貌、妙曼的身材、一手好琵琶,惹了多少人散盡銀子趨之若鶩。我雖不知紀子謙什麼時候去過青樓,散了銀子見了她,但他能迎娶一個青樓女子也勇氣可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