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更追蹤而來,卻偏巧看到一隻白鴉依偎尉遲璋懷中,更亮出匕首。他一時驚惶,這才大叫出聲。
他不能言明實情,隻好搪塞道:“兄長心愛的拂林犬跑了出來,我一路追趕,卻見那小娘子握著把匕首懸在你頭上!”
尉遲璋見他目光閃爍,分明有所隱瞞,心中不快道:“那你定看見那她如何化作一隻白鴉了?”
李莫道:“夜霧深重,看不真切,那小娘子又是——”他突然驚出一身冷汗:“你說她化作一隻……一隻什麼?”
尉遲璋攤開左手,三根白色羽毛靜靜停在他手中。“你既然有修行在身,可以識別木妖花精,定然能看出著幾片毛羽是何種精怪所留?”
李莫盯著三根白羽,心亂如麻。一時想,他還保留那截斷箭,是不是還記得幼時曾射下一隻小鴉?即便他還記得舊事,卻還記得多少?可還記得當年巢山歲月?一時又想,韋氏無須記豈是浪得虛名。若是韋神醫得知我懷疑無須記的功效,定會大發脾氣,讓我此生都不能再踏入兩忘峰,再不許與抱真往來。
尉遲璋似乎感到自己適才言辭唐突,有些強人所難,便也不再逼問,卻隻淡淡問道:“三郎認為這世上可有鴉怪?”
李莫被他言語驚醒,斟酌半響才大著膽子道:“天地萬物,皆有性靈。就算,就算有鴉精雀怪也並不稀奇。”
尉遲璋似是被他言辭取悅,鬆了手,任那幾根白羽飄落。“原來割去夜行之人發髻的是些山間精魅,也隻有它們才這般任性妄為。”他突然抬眼,盯著李莫道:“我到安邑坊尋過你多次,幾番打探,也不知你究竟住在何處——”
他聲音冷硬,卻又好似含著些抱怨之意。
李莫不由自主開口道:“我家住青絲巷。”
☆、韋抱真
李莫飛回府中,輕巧落地後,便呆呆地仰頭站在院中看了一會兒月亮。待風滿衣袖,遍體生涼,這才回房。
他房間與曹保保相鄰,走過曹保保門前之時,李莫刻意放輕了腳步。正躡手躡腳走得小心,身旁的門扇卻猛地被拉開。他像是被人按住賊贓一般心虛地轉過身,果然看見曹保保大馬金刀站在門裏,對他怒目而視。
李莫在他逼視之下踱入房中坐下,又殷勤地剪了剪燭花。這才將目睹白鴉割取夜行人發髻之事說了個大概,卻不提那白鴉倒黴地挑揀了尉遲璋下手,差點被尉遲璋捉住一事。
曹保保先是一言不發,而後一拳敲在案子上:“這等危險事情,應該叫我同去,也有個照應!”
李莫道:“你明日不是還要早起去學琵琶。”
曹保保目光掠過自己那柄曲頸琵琶,又落在李莫臉上:“自然是你的安危重要。”他自覺失言,又瞪眼道:“我倆一同出了巢山,你若有個好歹,我又如何向賢王與夫人交代。”
李莫咧嘴笑道:“我隻在暗中探看,怎會像莽牛一般衝上前去以身犯險?從今晚之事看來,坊間傳言的“割發鬼”便是白鴉無疑,混跡長安的白鴉也絕不止不棲一隻。隻是那些白鴉好生奇怪,平白割去生人發髻做甚麼。那些黑長頭發隻能用來驚嚇尋常黑鴉,奈何不得巢山烏衣……”
尋常黑鴉確是懼怕生人頭發,果實盈枝的樹木,隻要掛上一把長發,即便黑鴉再饑渴難捱,也不敢落下啄食。巢山烏衣對此雖然沒有懼怕之心,卻也出於本性的厭煩忌諱。李莫說到這裏,想象了一下那冰冷死氣的發絲,也不由打了一個冷噤。
曹保保也一頭霧水,隻問李莫道:“可曾告訴李臻大哥,他或許會有頭緒。”
李莫搖了搖頭:“大哥這幾日忙於醫治新發奇症之事,正焦頭爛額,待他閑下來,我再與他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