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眾人一時被這危險緊迫的情緒籠罩,驚恐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更遑論逃跑了。

這時間,穆離隻恨自己怎麼偏偏身在人最多的這家酒樓,而自己偏偏又站在酒樓的最高層。自韓蘇忽然中箭,她隻覺得心裏咯噔一聲,大叫不妙,轉身就向樓下跑去,卻不妨何時,酒樓已被瞧熱鬧的給擠滿了,這些該死又好事的家夥,唯恐天下不亂卻又隻敢擠在這種地方遠遠瞧著,算什麼刀勒的勇士!

穆離隻恨不得一刀刀將這些礙事的家夥全部砍翻在地,開出一條血路來,好在暴躁的刀勒公主還有一絲理智:目前的情況已經不得了了,自己不能再製造混亂。

於是,她隻能連劈帶踹的將擋路的踢到一邊,企圖快點去到混亂的現場——雖然,她並不知道,去了那裏,自己能做什麼。

而同樣的這段時間,也僅夠另外一人,同樣焦急的想要到達林濾身邊的人——及時接住長史大人、避免了同行的使臣團官員把脈查探,林濾的心腹暗衛貫仲,在公主殿下第三箭前,趕到林濾的身邊罷了。

“殿下。”貫仲心內焦慮不已,又是自責愧疚又是急切。

他本來是公主殿下專程派到長史大人身邊的,卻沒想到遇到這種險況,讓他一時之間甚至想要以身相代都做不到,如今若是再壞了公主殿下的大事,那才是難辭其咎。

林濾卻好似沒聽見一般,隻是拉弓的手明顯緩慢下來。

貫仲看出公主殿下情緒不穩,深知對方心思脾性,此刻也顧忌不了那麼許多,便擅自上前,不顧僭越的附在林濾耳邊快速低語幾句。

所有的人,尤其是博術爾,全部看向那位企圖瘋狂殺戮的公主,心內無不對那個不知名的家夥報上最深切的痛恨——盡管,沒有人知道他說了什麼。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場眾人無不肯定,那一定是方才中箭少年的死訊。

博術爾的推測來源於對自身箭法的自信,而其他人,則是對漠北刀勒勇者大王的自信。

可是,這個時候,這種自信實在是催命的判官筆、索命的無常棒。

這個公主已經瘋了,她的親衛還要火上澆油嗎?!

博術爾再也沒有如今天這般詛咒過命運,他隻想多堅持一會兒,也許蘇裏下一刻就會來到。

林濾微微晃神,拉弓的手甚至有些許的不穩。

但她並沒有說什麼,眼神淩厲的看向博術爾,這更證明了博術爾的猜測,對方頓時一陣心驚。

貫仲卻忽然跪下,死死的將頭顱磕在地上,用力之猛,竟在瞬間,將地麵染紅。

在軍隊,這代表軍令狀;而在暗衛,這種舉動代表著誓死的忠誠。

林濾終於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心腹,目光冰冷肅殺,片刻,她終於再也壓製不住,嘴角溢出血來,手指一鬆,失控的箭矢在射中對方一名親衛之後戛然而止,再沒有上一箭的威力。

動搖的公主甚至連站立都顯得困難,可她還不忘記低聲說道:“韓蘇……”

誓效忠心的暗衛堅定的回道:“殿下放心。”

林濾用餘光撇過身後疾行之人,再也控製不住的向後倒去。

而此時,才匆忙趕來的穆離看到的是:林濾公主殿下淒然絕美、似是凋零的蒼白麵容,以及……

正好接住對方昏倒跌落向自己的身體。

“刀勒的公主殿下,林濾公主殿下由我等護送便可。”林濾的親衛們一臉警惕的看向穆離,但是不知是不是顧忌自家殿下,並未動手。

穆離羞愧卻又倔強的說道:“我會親自送林濾公主殿下,你們並不方便。”

盡管身為公主殿下的親衛,但畢竟君臣尊卑、男女有別,他們不得不答應。

而穆離,則純粹因為也許林濾與韓蘇的災禍或許是由自己而起,而愧疚、而慌亂、而不安、而憤怒。

她恨恨的瞪了博術爾一眼,隨即抱著林濾大步向大昭使臣們的臨時館驛走去。

直到這時,博術爾這才深深的鬆了口氣。

事情轉變的太快,以至於他有些不可置信。

他並沒有等到蘇裏的人前來接應,昭國的公主那邊便已經自己出了事情。

這倒是與預料的情況有些相似。

他再次從頭到尾回想了一遍,證明確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或是紕漏,這才終於狂喜起來。

那位林濾公主果然如同傳聞那般,身體虛弱,有心脈不足之症。而她身邊的長史亦如同傳聞般,深得那位公主的傾心,甚至於讓那位美麗的公主情根深種。

要不然,怎會不顧兩國和平、甚至拚了好不容易有起色的身體,強行拉弓,最後使得病體反噬?

雖然艱險了些,目的畢竟達成了!

博術爾再也遏製不住心內的激動,轉身便想向刀勒皇宮走去,腳下卻一個踉蹌。

“大王!”

博術爾伸手按住侍衛攙扶的臂膀,穩住了因失血過多,險些昏厥的身體。

心內竟是有些不是滋味兒:剛才太過欣喜,竟險些忘了身上的傷痛,可這更是因為自己何曾受過如此重的傷呢?這麼重的傷怕得歇上一陣,好好休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