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強奸女學生的不就是盧業萌嗎?當初他怎麼就那麼隨便同意安排盧業萌進公安係統?
盧業萌的父親盧森是讓容祺帶著走進杜讚之辦公室的。
“杜書記你可能認不出我了。”盧森說,“可你一點不變。”
“在外麵我不一定認得出你。”杜讚之站起來抓住盧森幹枯的手緊緊地握著,嘴裏說,“可一說到漢嶺的老支書誌願軍,我就記起來了。該是我去看你,你卻來了。身體還好?”
盧森的臉上沒有了肌肉,嘴裏也沒有了牙齒,講話時嘴巴隨著聲音的頻率在臉上左右上下移動。
“還行,就是走路腿不太方便。”盧森說過這一句,就不再說什麼了。杜讚之估計盧森來找他一定有什麼事,也許容祺在場,不好意思開口。他對容祺說:“你先忙去,我跟盧叔聊一會。我們好幾年沒見過麵了。”容祺出去,順手將門帶上。辦公桌上的電話鈴不停地響,杜讚之和盧森的談話不時被打斷,盧森遲遲沒有說出自己的事,杜讚之就主動問盧森了:“盧叔,你今天大老遠來找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盧森嚅動著他那張皮包著牙床骨的嘴,半天才說,他的小兒子連續兩年報名參軍,體檢也合格了,但總爭不過別人。在家裏沒有事做,不久前跟人打牌贏了錢,反而給人家毒打一頓,又被派出所罰了錢。
杜讚之突然看到一個瘦小的男孩。兒子杜克那時跟他玩過。他已經記不得小孩叫什麼名字了。
“是不是瘦瘦的那個?”杜讚之問。
“這是最小的了,幾個大姐都成家了。”盧森希望杜讚之為兒子找份工做,好讓單位管管,以免日後又出事。
杜讚之問盧森的兒子多大了,讀了幾年書,想做什麼工作。盧森說明年才20,高中隻讀了兩年。而最後一個問題,盧森感到不好說。這時杜讚之的手機響起來,是洪妍給他打的電話,他到裏間聽了電話出來,滿麵春風,好不容易才接上剛才的思路:“你兒子的事,我考慮一下,到時我再跟你聯係。今晚你到我家去吃飯吧?”
盧森說:“不了。我走了。”盧森是自己騎自行車來的。杜讚之讓容祺派車將他送回去。杜讚之站在窗口上目睹著容祺將一輛沒有防塵罩沒有腳踏套的自行車搬上汽車時,心有點酸,這個可是抗美援朝的誌願軍啊。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支援朝鮮保衛祖國。在槍林彈雨中僥幸揀回半條命,還為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做了不少貢獻。可是連將自己兒子送到部隊的機會都沒有,晚年日子還過得如此淒涼。他這個市委書記如果無動於衷,那良心何在?突然改變已經決定等過一些時間再考慮盧森兒子工作的計劃,馬上給容祺打了手機:“你讓老支書的兒子明天出來,先找到你,然後再跟我聯係。”
盧森的兒子盧業萌上高二後常跟別人打牌。他讀書不行,但打牌很有水平。村裏流行的打法叫“鬥地主”,4個人當中,摸到大號3跟摸到大號A的人是朋友。如果一個人同時摸到了大號3和大號A,那麼他自己就成了“大地主”,要一個人對付另外3個人。能否從出牌的情況去揣摸誰是朋友誰是敵人,分析誰手上還有什麼牌,是“鬥地主”取勝的關鍵。盧業萌能在開始幾輪牌內判斷出誰手中有大號3或者大號A,牌打到一半,他就知道誰手中還有什麼牌,往往連方格4在誰手上也逃不過他的分析。他跟別人“鬥地主”從來沒有輸過,因此小有名氣,周圍的牌迷都慕名找他玩。
有一天,3個陌生人在一個熟人的陪同下找到盧業萌,說無論如何要跟他玩幾盤,而且要玩大的,單紅500元,雙紅1000元。盧業萌一聽心裏就害怕,他從來沒見過那麼多錢,平時玩得最大也隻是單紅20元,雙紅40元。
“我沒有錢。”盧業萌說。
“我們借給你。”一個個子不高,剪平頭的說。
“輸了我哪來錢還你們?”盧業萌說。
“你怎麼會輸?”平頭說。
“要是我不會輸,你們找我玩不是白白送錢給我嗎?”盧業萌說。
“我們是想開開眼界,跟你學一點東西?”平頭說。
“如果隻是想跟我玩,那玩小的不是一樣嗎?你們輸也輸不了多少。”盧業萌說。
“少了沒有刺激。”一個高個子,留著胡子的說。
由於他們強烈要求,盧業萌同意單紅100元雙紅200元跟他們玩。玩的時候,他們3人合夥,在大號3大號A沒打出來之前,盧業萌凡出牌都遭到他們圍攻,他們想,盧業萌跟他們中哪一個做朋友,贏了也隻是一份,但如果盧業萌自己是“大地主”,就得輸三份給他們。按照這樣的原則,盧業萌絕對不會贏得了他們的錢,隻有輸的份。盧業萌打第一盤就知道他們是合夥對付他,他想不跟他們玩了,但剛剛開始又不好說。他隻好采取保守的打法,根據自己的判斷,讓他們中的某一個人先取勝,結果這個先取勝的人往往就是他的朋友。這天他的牌運也非常好,連摸幾次“大地主”,而且擺開來打又可以贏雙倍,一盤就贏1200元。半晚下來,他們三人共輸了5000多元。